人的命運,如果不是靠著自身強悍,完全掌握主動權,就非常被動,位高者隻要動一動翅膀,他們的一輩子都能被改寫。


    聶玉敏做了多少迴人,還是覺得強勢沒有錯。


    有時候她想躺平,那也得是她想,得用她自己喜歡的方式,而不是被迫。


    母女二人拉家長裏短,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誰先睡著的。


    反正第二天早上倆人都睡過頭了,外頭陽光透過藍色窗簾折射進來的光,柔和不刺眼,小麻雀在院子裏嘰嘰喳喳的覓食,時不時有北風唿唿吹著,院子裏蓋著煤炭的氈布沒壓到的邊角翻飛,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起床後,一家人都在,於繼東也在。


    “今天都沒事兒哈?”


    於繼東坐在飯桌邊。


    “先吃飯,吃過飯我們去登記,我都跟老曹約好了。”


    老曹是工會的,現在結婚登記方式還沒有完全統一,更別提獨立的婚姻登記處。


    軍人的武裝部,工人的工會,農民所在的公社,都可以開具證明,管這件事。


    於繼東選了聶玉敏這邊的工會主席,沒有選他自個兒那邊的丁首長,就是在照顧聶玉敏的情緒。


    不過他做事向來強勢慣了,也不解釋,就這麽通知一聲,要是擱一開始的聶玉敏身上,早掘了他,現在嘛!都習慣了。


    “大黃米湯圓~”


    於繼東端來一個蓋蓋子的搪瓷缸子,聶玉敏以為是熱水呢!


    掀開是倆黏湯團,還熱乎。


    見她放一邊,於繼東又變戲法似的,從帆布袋裏摸。


    “茶葉蛋,白米粽子那邊有糖,鹹豆腐花,鹹豆漿,油條,火燒~”


    “這麽多,你們都吃了嗎?”


    “咱們都吃過了,就你和媽還沒吃。”


    聶二哥目瞪口呆的看於繼東表演。


    聶玉敏挑了茶葉蛋和豆腐花來吃,於繼東最後從袋子裏摸出兩棵韭菜花,一高一低的往桌上一個土陶瓶子裏隨手一插,開始給她剝茶葉蛋。


    吃過飯,聶母非要拉著她把棉褲穿上再出門。


    “媽媽媽,我穿了衛生褲線褲,再穿我下午到辦公室得渾身冒汗,下車間不好活動,沒法幹活兒了!”


    “那你到辦公室再脫就是,這外頭冰渣涼的,凍掉耳朵,平時我管不著你,我在這,你就得聽我的,別紮我眼窩子。”


    聶玉敏苦著臉。


    “打個商量,咱不穿紅棉褲行不行?我記得我有個黑的。”


    “嗯——行叭!”


    聶母勉為其難妥協一把。


    等坐上於繼東的小汽車副駕駛,出了胡同口,聶玉敏趕緊往後座爬。


    “幹嘛去?”


    聶玉敏麻利的拉上前後座中間的簾子。


    “脫棉褲~”


    “哈哈哈!”


    兩人的材料於繼東早就準備好了,工會這邊流程簡單,敲個章,老曹作為見證人要簽字蓋私章的。


    “你小子,我們機械局一朵花,就這麽讓你給摘走了。”


    “曹主席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明明是我這棵草被你們機械局招來了,我當初可是奔著鍍金來的,誰知道我媳婦兒摁著我腦袋讓我學電力物理,您瞅瞅您這局裏個個不離書袋子,就是進來個二狗子,也要背倆公式才能走。”


    老曹和一屋子人都被於繼東自嘲逗樂,那點子為難他的心思早拋到九霄雲外了。


    “那可說好了,迴頭我們海上電力要人,你可不能含糊。”


    這事兒於繼東不答應,他麻溜的把結婚證明裝進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皮封麵裏,筆記本塞懷裏。


    “嘿,我還真得含糊,現在我是有媳婦兒的人了,去哪兒歸我媳婦兒管,想調動我,您老先問問她,我可不敢答應您。”


    “臭小子,盡給我嘴花花。”


    “那不能,晚上我在工會食堂包了幾張桌子,這兒也算是我媳婦兒娘家,剛好我把我老丈人一家都結果來了,我爸媽下午也到,曹主席您得賞臉,到時候賀總工,王教授,丁首長,都得來,算是我給我媳婦兒一個婚禮。”


    雖然賀總工和丁首長那邊還沒說好,但是於繼東也沒說已經約好了,就是這麽提一嘴,老曹聽了之後就不能迴絕。


    有了這些人撐場子,機械局和武裝部兩頭領導,都是他們兩口子撐腰人,麵子裏子都有了。


    本來他想到四月底去全聚德辦,無奈到時候聶玉敏咬出差,他怕不辦酒就不能辦事兒,索性提前了。


    “這就多謝您了!”


    聶玉敏皺眉。


    “我怎麽一點兒不知道這事兒?你做什麽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於繼東兜裏有證,心裏踏實,淡定的轉方向盤出工會。


    “跟你商量,結果就是再等等,我還不知道你嗎?前年我來的時候就說要打結婚申請,你就是不著急,總想再等等,這不,登記結婚,就一會兒功夫的事兒,你看看咱們多等了這麽長時間,我都快三十了。”


    聶玉敏瞪他一眼。


    “我這不是想等等看,還有沒有更年輕,更好看的麽?”


    “想什麽呢?這輩子別想了,下輩子,下輩子我管不著你,你愛咋咋!這輩子,誰敢覬覦我媳婦兒,人腦袋打出狗腦子來。”


    中午倆人在外頭吃的銅鍋涮肉,迴去又要被聶母盯著穿棉褲,於繼東也想過過二人世界,慶祝一下。


    “早上那兩朵韭菜花應該帶過來。”


    正宗的老銅鍋涮肉都是清水涮,蘸料就很重要了,聶玉敏覺得芝麻醬的味兒太霸道,都吃不出肉的香味了。


    “等著,有呢!我怕你嫌吃了有味兒,沒給你拿。”


    於繼東說話功夫,起身去找後廚要了一碗韭菜花。


    吃完不出所料,嘴巴裏一股味兒,聶玉敏撿了一酒盅熟花生米嚼了嚼。


    “下午我先送你去單位,再去車站接我爸媽。”


    “成啊!”


    聶玉敏穿上大衣,跟在於繼東身後,圍巾還在他手裏。


    “哎喲~”


    前麵一個女人走路有些衝撞,眼瞅要撞到於繼東,被他手動調轉方向,撞旁邊桌子上了。


    “你這人,推我幹什麽?”


    於繼東翻翻白眼。


    “不推你,你要撞我身上了,走路不長眼睛是吧,往前走腦袋往後看,咋想的?這是飯館不是你家,撞了人,撞翻了人家碳爐子,算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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