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孩子送到學校,鄭月娥去采購東西了。


    於湛秋迴到學校,晚飯有鄭月娥給她帶的艾米果,她不用去食堂,就在宿舍看書。


    倒是同宿舍的呂愛萍跟方小米垂頭喪氣的拎著空飯盒迴來了。


    徐大花習以為常。


    “食堂又沒糧食了?”


    呂愛萍不愛說話,方小米愛搶話頭。


    “可不咋的,咱又不是不給錢,學校食堂三天兩頭沒糧食,沒糧食還辦什麽食堂啊?”


    徐大花歎氣。


    “那就隻能出去吃了,我明早早起去買包子,你們誰需要我給帶的嗎?”


    於湛秋不說話,呂愛萍盤算兜裏的錢,讓帶個素包子,方小米讓帶一份燙皮。


    徐大花不高興,她買個饅頭就是圖省事,圖快,燙皮可是要等的,那得幾點起來?


    “燙皮要排隊,我怕趕不上上課,你要麽也吃饅頭包子,要麽就跟我一起去。”


    方小米不高興,放下飯盒的聲音都重了幾分。


    “算了,不想帶就別帶,下次我也自己從家裏帶糧食過來。”


    方小米家是地主,雖說糧食不缺,可是她不喜歡被城裏同學瞧不起,都是直接帶錢來買了吃。


    徐大花家人在城裏開包子鋪,但是她誰也沒說,就是怕別人天天讓她帶飯,最後自己成了個跑腿的。


    這不,方小米就因為沒被滿足,來脾氣了。


    徐大花也不慣著她。


    “那你就自己帶麽,又沒人讓你別帶,摔飯盒給誰看?”


    好了,一場爭吵又開始了。


    於湛秋兩耳不聞窗外事,呂愛萍話少,從中調解也起不到什麽作用,總之費了老大勁兒,兩人才算各哼一聲,轉開頭去。


    宿舍是大通鋪形式的,來多少都能塞得下,多了大不了側身立著誰。


    不過因為讀書的女娃子有限,隻住了十來個人,於湛秋跟她們打交道的很少,睡的地方也是靠牆最邊上。


    大家都不喜歡靠牆位置,因為牆上落塵土會弄髒被褥。


    靠牆幾個位置理所應當成了農村來的家庭條件差的女學生住。


    這會兒學業不重,於湛秋把所有的書都翻了一遍,除了俄語有點難,這會兒兩家蜜月期,全國呈現一邊倒模式,學俄語,穿布拉吉,吃老莫餐廳。


    不過也不用擔心,等花家發現老莫隻是想把自家當槍使,當做對付美帝爭霸世界的武器,兩家決裂的時候,俄語就不用學了。


    期末考試於湛秋拿捏分寸,肯定要比之前有進步,但是不能太紮眼,循序漸進。


    食堂的飯菜是越來越差,還好於湛秋是自己背糧食來的那一類,跟花錢買著吃的同學就不在同一個窗口。


    在外麵吃一兩頓,搭配自己收著的點心果脯之類,一兩天還行,時間久了同學們也難免發牢騷。


    學生發牢騷最直接,每次到飯點兒,男學生們手裏的鋁飯盒在空蕩蕩的窗口敲的震天響。


    大師傅很幹脆,現在整個城都缺糧食,城裏人又不種地,都靠花錢買,買的糧食哪裏來,自然是農村來,最近農村糧食賣的少一大截,機關單位都供應緊張,學校食堂自然要往後靠靠。


    於湛秋聽個過場,剛到教室,就聽見有人找她。


    鄭月娥在家孤孤單單,陡然少了個管束她的人,覺得孤單寂寞。


    給女兒做的碎花褂子兩個晚上就得,還是盤扣子費了點功夫,這不做好了就給送來,順便把這幾天做的辣醬挑來街上叫賣。


    於湛秋得了新衣服,歡喜的很。


    “媽你吃飯沒?”


    鄭月娥把給女兒帶的小罐辣醬也拿出來。


    “在家吃過了來的,還捶了一鍋米糕,給你帶了點,趁熱吃一塊吧?還軟和著呢!”


    於湛秋這些日子吃的粗茶淡飯,懶得出學校去買東西吃,肚子裏缺少油水,飯量大得很。


    米糕卷辣醬,吃的很滿足。


    給她的小罐子辣醬跟賣的大不同,裏麵還有辣油和肉丁,香得很。


    “賣完早點迴去,賣不完也別耽擱太晚,我還有四天就能放暑假,到時候跟同學一起迴去。”


    鄭月娥點頭應下。


    “成,迴家幫我把糧囤拾掇拾掇,今年於爺發話,誰家吃不完的糧食都不許賣,要是缺錢就賣給他。”


    於湛秋想想土地運動,鬥地主,分田地,結果最近全城鬧糧荒。


    這是來自地主的反擊,隻怕後手還強勁。


    “咱家也不缺錢,要是不給賣,咱們就別賣了,隻是陰雨天多,得做好防潮手段,您迴頭買點生石灰,等我迴家跟你一起拾掇吧!”


    鄭月娥點頭。


    “嗯,我曉得!”


    說完用草帽扇扇風,看著女兒吃飽了再走。


    “得虧咱家現在不缺錢,要是……跟以前似的,你的學費新衣服還指著這批糧食,還有……吃藥看病的,處處都要花錢,不給賣,我可要瘋。”


    於湛秋抿唇笑。


    可不嘛,之後瘋的人肯定更多,那時候於爺就不再是爺了。


    “最近我們學校缺糧食的緊,我看這市麵上糧食還很不穩定,我準備努努力,早點考大學,媽你把糧食收好,索性最近兩年都別賣了,留夠家裏兩三年吃的。”


    鄭月娥不解。


    “這地是年年種,再餓也餓不著咱們土裏刨食的,糧食都存在家裏,壞了可咋整?”


    經過這幾天的變故,於湛秋已經逐漸成了鄭月娥的主心骨。


    “您也說了,得有地年年種,才能有收成,地是咱們的嗎?”


    鄭月娥啞然。


    解放前,就到處都在打土豪分田地,於爺順應形式,答應莊子裏的人五年隻收一成租子,各家都歡喜的緊。


    過去舊社會市麵上行情是佃農一畝地的七成歸地主所有,這七成的標準不是佃農種植收獲的標準,而是地主定的平均水平。


    有那力有不逮的,不小心種壞了的,遭遇災荒的,一年下來收的不夠租金,倒欠租子,還得賣兒賣女還賬。


    於家心善,隻收六成租子,有那老弱婦孺殘障的,就再降低一成,隻要一半糧食。


    這麽大的讓利,吸引大批佃農,加上於家本家放出來的奴仆,最鼎盛的時候,方圓百裏都是於家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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