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宮的雕花木門在寒風中發出吱呀輕響,梁頌的玄色龍紋披風掃過門檻積灰時,驚起幾隻躲在橫梁上的烏鴉。


    殘陽從漏風的窗欞斜斜照進來,在斑駁的朱漆立柱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陛下......”徐三陽的額頭重重磕在青磚地麵,他身後的仵作捧著烏木匣子的手微微發顫。


    潮濕的黴味混合著焚香餘燼的氣息在殿內縈繞,梁頌的指尖正緩緩撫過立柱上那道三寸長的刮痕——那是多年前他的生母被拖行時,發簪在木頭上留下的印記。


    指甲猝然刮過朽木裂口,木刺紮進指腹的瞬間,富順看見這位你年輕帝王的手背暴起青筋。


    這位從小陪伴梁頌的內侍微微垂下眼瞼,餘光掃過立柱底部暗褐色的汙漬,喉結上下滾動著咽下歎息。


    當年他也是年歲不大的小孩,他們兩個人就躲在帷幔後。


    那灘從主子生母下半身流淌出的血跡,也是這樣在暮色裏泛著幽光。


    他知道本不該打斷梁頌,可是卻知道不能放任自己的陛下陷入那種極度哀傷之中。


    生母亡故,而如今那個給了他們倆個生機和溫暖的人,如今很可能也已經被“害死了”,但越是這種時候,他們越不能亂。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是斷然不能停滯不前的。


    富順的聲音像浸過冰水的綢緞,他微微閉眼,把洶湧的悲意和淚水強行憋了迴去:“陛下,您忘了自己的抱負了嗎?


    您忘了還有那麽多人沒有死嗎?您忘了皇權還沒有完全拿迴來了嗎?”


    見梁頌沒有開口,他的手還依舊在摩挲那處刮痕跡。


    “陛下可還記得坐上龍椅那一日,在乾清宮殿前說過的話?”富順的聲音依然不帶感情,“阿羅那年冬天把您從湖裏撈出來的時候,您答應她的話,您.....”


    梁頌猛地轉身,半截木刺帶著血珠甩落在徐三陽官袍前襟。


    他盯著仵作手中那個木匣,恍惚能看見生母被殺掉時掙紮的樣子,還有想象中蕭綺羅遇害時害怕的驚恐,在這一刻融為了一體。


    “夠了,別說了!”梁頌對著仵作伸出了手,“拿來!說說吧!你們發現了什麽!”


    “啟稟陛下......”仵作將木匣舉過頭頂,匣蓋縫隙間隱約可見殘缺的織物,“微臣在那焚燒處的湖邊,屬下還發現了一些人骨碎片,


    經過檢驗,應是新喪之人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月。微臣挑一塊比較完整的,也裝進了木盒!一同盛給陛下!”


    梁頌打開了木匣,微微焦黑邊緣的五色縷還能看出布絲裏暗紋,而和這布條放在一起的,正是一塊相對完整的人骨。


    他喉頭發緊,一度哽咽地無法開口!


    富順早已不是那個孩童,這些年他的手下也是有過人命的。


    可是在見到這兩東西後,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五色縷的暗紋是他親自挑的。


    “阿羅姐姐,穿著五色縷的人都是有福氣的人!”富順在蕭貴妃麵前從來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內侍頭子,他們三人是彼此無法割舍的溫暖。


    是心裏守著的最後防線,可如今那個最後的底線好像沒有了。


    梁頌沒有顧得上咳嗽的富順,他的手指扣住木匣邊緣時,就連木箱上的金屬板弄傷了他的手,他依舊毫無察覺。


    徐三陽隻抬頭看了一眼,就立馬低下了頭。


    他看到了這位年輕帝王瞳孔裏升騰起的血色,心中驚駭非常——陛下要殺人了!


    “當啷”一聲,玉扳指在匣蓋上磕出裂痕。


    梁頌忽然笑起來,笑聲驚飛了簷角最後一隻鳥兒。


    他的拇指重重碾過那片焦脆的布料,在揚起的飛灰裏輕聲呢喃:“母親,阿羅,你們且看著,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之後便是他手裏的木匣重重砸在青磚上。


    始終跪在地上的徐三陽,官袍下擺被濺起的碎片劃破。


    不過他依舊沒有抬頭,徐三陽看見帝王垂落的廣袖間有血珠順著鎏金雲紋滾落,在黴斑遍布的地麵洇開點點紅梅。


    “傳旨。”梁頌的聲音輕得像飄在香灰裏的紙錢,他染血的拇指按在那截白骨凸起的棱角上,“著太醫院正好好守著柳賢妃,羽林軍圍住慶雲殿,


    宮中不不太平,為了皇嗣,說都不能隨意拜訪柳賢妃,她弟弟的事情絕不能在對她透露半分。”


    話音未落,他喉間突然湧上腥甜,可被生生咽了迴去。


    富順的咳嗽聲戛然而止。


    他盯著梁頌腳邊那片泛著青灰的骨片,恍惚看見多年前蕭綺羅抱著高燒的梁頌,用她自己體溫給對方取暖。


    那時她是怎麽說的。


    “阿頌,沒事的,你是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蕭綺羅的手不停在搓揉梁頌的四肢,“這些苦楚不算什麽!阿羅永遠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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