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弗,辛德斯拜,距離龍血女王摩莉爾帶領敗退的尼貢殘軍退守城中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除了一開始塞爾倫象征性的派來使者慰問了一番外,駐紮在辛德斯拜城外的尼貢殘軍幾乎是轅門緊閉,除去日常采購的後勤人員整座營壘直如墓地一般死寂。


    “啪!”


    一個名貴的水晶高腳杯被直接摜在地上摔得粉碎,殷紅的酒液如鮮血般四處飛濺,也染紅了營帳內大多數尼貢人的雙眼。


    順著酒杯墜落的痕跡看去,台階之上,高大的血瑪瑙王座之前,摩莉爾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看著下方使者的眼神冰冷怨毒直如看一個死人。


    “這是希瑞爾的意思?還是塞爾倫的意思?”她冷冷地問道。


    “迴摩莉爾陛下的話,是塞爾倫陛下的意思,貴軍在辛德斯拜已經駐留一段時間了,這麽多軍隊的用度給城中帶來了不小的壓力,雖然本著兩國友好的情誼希瑞爾大人已經極力調度了,但您也知道的,歐弗資源有限土地貧瘠,熔漿硫火地更是長不出任何作物,所以希瑞爾大人對此也束手無策,隻能削減對貴軍的供給了。”


    那個有著惡鬼腦袋山羊角的使者站在滿地的水晶碎片和殷紅酒液上侃侃而談,絲毫不介意摩莉爾剛才那個酒杯差點就砸到他的身上,對於摩莉爾吃人的眼神也直如視而不見。


    “如果我們用金幣購買呢?”


    摩莉爾咬牙切齒地問道,一片片細密的龍鱗已經爬滿了了她的脖頸,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已經盛怒到極致準備殺人的征兆,然而此刻她卻隻能忍。


    “很遺憾陛下,這並非是金幣的問題,我先前也說過了,因為布拉卡達封鎖了地上出口所以歐弗獲得補給也是相當的困難,這一點想必您比我更加清楚,辛德斯拜本來就是歐弗的重鎮駐有三萬守軍,這些軍隊每天可都是要吃飯的,再要供給給您的這一萬多軍隊,能夠支撐一個月已經是希瑞爾大人念及兩國情誼節衣縮食了。”


    雖然口口聲聲稱摩莉爾為陛下,但是使者的語調中卻殊無半點敬意,尤其是在提到雙方軍力對比時他還隱晦的加強了語氣,其中含義自然不言而喻。


    “放屁!!!”


    摩莉爾驀然大吼一聲打斷了使者的表演,此前她與幾個惡魔領主結盟時曾一次性付給了對方五萬金幣,而歐弗的這些魔鬼們卻隻是零零散散給她湊了一支不到一萬的偏師前去助陣,如果不是隊伍裏還有十幾個地獄男爵的話,她當場就要跟領軍的艾登翻臉。


    而後因為李爾的突然出現導致她奪權失敗,為了獲取希瑞爾等人的庇護她又付出了三萬金幣加無數私藏珍寶的代價,希瑞爾等人也信誓旦旦的保證會讓她在歐弗站穩腳跟擇機反攻尼貢,這才過去一個月時間,竟然就搬出王命來要將給她的補給削減六成,更讓她氣憤的是塞爾倫早已是個被架空的傀儡這一點就算在尼貢都是人人皆知,但是她還不能以此為立足點來反駁,因為明麵上歐弗的領主們依然承認塞爾倫為國王,如果她把那層遮羞布撕下來,立刻就會得罪整個歐弗的惡魔。


    “是不是哈德沃那個老不死的派人跟你們接觸過?你老實告訴我,我絕不會虧待於你。”


    那波瀾壯闊的胸口劇烈起伏十幾次之後,摩莉爾終於還是把那口氣忍了下來,她在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雖然已經不下於一百次地想要把麵前這個趾高氣揚的惡鬼撕成碎片,但是理智也一直警醒她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刻。


    眼前的這種情況,希瑞爾等人的態度突然轉變,如果說和尼貢那邊沒有半點關係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雖然記恨希瑞爾等人的過河拆橋,但是她也知道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這個道理,現在她奪權失敗退入歐弗,希瑞爾等人還能留給她一處容身之所已經算是顧念舊情了,若是她這個時候因為這種事跟希瑞爾翻臉,哪怕她能夠殺了希瑞爾占領辛德斯拜,但是隨後魔鬼們如潮水般的反撲又怎麽辦?


    而且她如果真的這麽做了,豈不是正好隨了龍祖的心願。


    使者聞言那雙眼白多於眼黑的吊角眼咕嚕嚕地極速轉動了幾圈,似乎在考量著這當中的利益,然而幾次猶疑閃爍之後卻最終還是在眼角湮開成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陛下說笑了,希瑞爾大人與您的情誼何其牢固,又怎麽會受龍祖的挑撥,再說了我隻是個跑腿傳信的,大人物們的事情,我實在是無可奉告。”


    說罷使者就笑嘻嘻地看著摩莉爾,也不等她再次答複就徑直說道:“信已帶到,小使就不在此地叨擾女王陛下操煩軍務了,如果女王陛下還有什麽不滿的話,可親至城主府向希瑞爾大人當麵陳述,隻不過大人這段時間亦是軍務繁忙,若是恰逢出巡招待不周,還望女王陛下海涵。”


    言下之意就是讓摩莉爾接受這個事實不要再鬧騰了,這次他來就是最後通知,說完這句話他就對摩莉爾假裝躬身一禮然後大步朝營帳外走去,然而就在他的左腳堪堪要踏出營門之時突然又停了下來轉身麵向摩莉爾:“對了,還有一事要稟報女王陛下知曉。”


    “何事?”


    雖然已經對希瑞爾不抱任何希望,但是摩莉爾的心中依然升起了一絲期盼,不為別的,這個使者臨走前才想到的事情定然不是什麽特解重要的事,而對於希瑞爾來說不怎麽重要的事,對現在的她來說則可能是個好消息,但是使者接下來的話,幾乎沒讓她肺也氣炸了,若不是傑德特與另一個妖術師見狀不對急忙上前阻攔,摩莉爾差點就衝上去把那張讓她惡心的臉孔撕成碎渣。


    “也不是什麽大事。”山羊角使者猥瑣地笑了笑,眼角餘光甚至還不可察覺地在摩莉爾那雪白的胸口掃了一眼,卻對於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毫無察覺。


    “就是最近辛德斯拜城中接連發生了多起戰士失蹤的案件,從最低級的怪物到火精靈甚至惡魔都有,這件事情已經驚動了希瑞爾大人,雖然知道跟女王陛下沒有什麽關係,但是還請陛下約束好自己的將士不要隨意走動,不然我們在偵查時引起什麽誤會就不太好了,就是這件小事,那麽小使告辭了。”


    說罷使者還裝模作樣地對摩莉爾再次彎腰行禮,然而這一次迴答他的卻不再是憤怒的酒杯,摩莉爾直接化作一道血影轉瞬就出現在了營門之前,修長的五指如奪命地鐵箍般死死地卡住了使者的脖子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條條青筋從她裸露的虎口和小臂上暴露出來,再配合那赤紅如血的豎瞳,不需要任何多餘的動作,整座大帳內立刻就被一陣滔天殺意充滿了。


    “陛下!不可!”


    一直站在摩莉爾身邊的傑德特和喀什見狀大驚,顧不得摩莉爾正盛怒當頭立即出言阻止,不僅如此一片淡藍色的光芒還迅速地脫離了傑德特的手掌衝向了營門口,然而目標卻不是摩莉爾反倒落在了使者的身上,光芒入體後,使者那本來已經停止掙紮的身體突然又像觸電的蚯蚓一般劇烈抖動起來。


    原來是個療傷法術。


    “陛下!三思啊!”


    傑德特與喀什二人一刻不停地衝到了摩莉爾身旁跪下,他們何嚐不知道摩莉爾心中的憤怒,別說是女王了,就連他們在使者如此盛氣淩人的欺辱下都恨不得殺向辛德斯拜取了希瑞爾的狗頭,可是殺了希瑞爾之後呢?


    歐弗的反撲再加上尼貢的兩麵夾擊,布拉卡達又死死地扼住了通往地麵的入口,天下哪裏還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滾!去告訴希瑞爾,他今日對我的恩德我會盡數記住,日後若有機會定當百倍報答!”


    哪怕隻要手指再微微用力就能輕易地擰斷這個不知死活的使者的脖頸,但是摩莉爾終究沒有那樣做,在龍祖的陰影下委曲求全卑微隱忍三百多年,心氣修為豈是等閑之人可以比擬?


    她狠狠一把將使者摜在了營門之外的地麵上,與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一起傳來的是一連串的骨骼斷碎聲,看那個惡鬼七竅流血雙目禁閉且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就算不死恐怕下半生也是個殘廢了,而在營帳外等候的使者隨從見狀哪裏還敢放一個屁,灰溜溜地抬起山羊角就像狗一樣連滾帶爬的衝出了尼貢的軍營,隻恨不得自己多長八條腿跑得慢了,而摩莉爾又突然急怒攻心改變主意連同他們也一起祭了黑龍旗。


    “陛下聖明!”


    不僅僅是傑德特與喀什二人,營帳內所有有資格列席這次會麵的妖術師和將領俱都跪伏在地口稱摩莉爾的英明,對於她重傷使者這件事,竟是沒有人再敢吭一句。


    “你們做的很好,剛才是我失態了,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十幾秒之後,摩莉爾親手扶起了左右的傑德特和喀什二人,同時示意其他人等自行歸位,僅憑這麽短的時間她就能完全平複那種滔天怒焰就可以看出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絕非僥幸,然而經由她這樣一發作之後,帳內所有人的眼中都不免蒙上了一層憂色。


    “陛下,希瑞爾大量削減我軍的供給,今後該如何是好?”


    在所有跟隨摩莉爾逃到歐弗的妖術師中,傑德特不管是聲望還是實力都是當之無愧的領袖,因此這種時刻,這樣不討趣卻是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也隻能是由他來問出。


    “軍中的存糧還夠多久使用?”


    摩莉爾不愧為龍血女王,盛怒之後也當即明白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度過困境,因此對於傑德特的甘冒忌諱不但沒有再發怒,反而是肅穆地發問。


    “按正常配給的話,隻足半月之用,不過若是削減配額不計戰力士氣流失的話,可以撐到二十五天。”


    傑德特聞言看了一眼角落裏的軍需官,而軍需官雖然內心顫抖,但也囁囁喏喏地給出了還算精準的迴答,然而他這個答案一出,帳內卻立時彌漫起了一股蕭瑟頹然的情緒。


    “我知道了,軍糧的的事我會再找希瑞爾商討,目前就先按七成額度配給戰士,將領與我按五成配給,妖術師配額不變,還要辛勞各位隊長安撫好手下士兵,困難隻是暫時的,隻要度過眼前的危機與尼貢的內應取得聯係,我們就一定能再次迴到尼貢,待他日我榮登聖位之時,定不會忘了各位今日共苦之澤。”


    不愧為將權術人心玩弄到了爐火純青之地的女王,摩莉爾隻是淡淡幾句話就化解了場中的消極之意,且所有人在聽完這段話後眼中竟是閃現出了無比激動的情緒,有幾個甚至隱有淚光閃爍。


    “願為陛下效死!”


    眾人爍口同聲的齊喝道。


    “還有一件事,使者不是說辛德斯拜承重發生了詭異案件嗎,挑幾個精明能幹的人去查探一下,若是找到元兇的話不要殺他,把他帶來見我。”


    沒有再繼續刺激眾人的情緒,因為摩莉爾深知過猶不及地道理,正好有一個現成的借口,她也就順利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扯到了另一個方向上。


    “陛下,這……?”


    傑德特聞言一愣,使者已經明告了讓他們約束部署不要隨意走動,摩莉爾還要去參合這麽一件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小事,在他看來殊有不智,恐怕是剛才的盛怒未消,還想著要怎麽給希瑞爾使絆子。


    “按我說的去做,我有一種預感,這件事情絕不像使者說的那麽簡單,放心,我不是在伺機報複,這個時候我知道應該做什麽。”


    不等傑德特接下來勸解的話說出口摩莉爾就揮揮手打斷了他,後者見狀也隻能無奈地搖頭,他知道女王即是心意已決就沒有什麽勸解的餘地了,再說這樣一件小事在摩莉爾本來就已經心情極度不好的前提下,他也覺得沒必要堅持,於是乎當下就點點頭向摩莉爾行禮告退,走出賬外安排人手去了。


    當所有人都走出大帳而王座前隻剩下摩莉爾孤身一人的時候,她疲憊地靠著椅沿坐了下來。


    “最好是我感覺有誤,否則若是你真敢單槍匹馬闖到歐弗來,我定要將你扒皮抽骨以泄我心頭之恨!”


    對著帳內痛苦掙紮地火把,摩莉爾突然惡狠狠地呢喃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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