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事情多,汪舜華和皇帝一起參加的活動也多。


    所有人都注意到,太後和皇帝沒有像往常一樣的各說各話,而是認真討論事情,即便皇帝原本不贊成,聽閣臣解釋,倒也同意了;汪太後也是笑盈盈的。


    母子一片和樂。


    汪舜華笑得很開懷。那日跟皇帝說了很多,也爭論了很多,從水利入手,認真分析民生和財政問題,然後介紹改革的措施和步驟,當然,還有可能引發的問題。


    皇帝縱使不完全贊成某些具體做法,但總算承認:改革方向是對的,而且幹得不錯,確實達到了「三個有利於」的目的,有效的解決了「三民」問題。


    對政治家來說,沒有什麽比事業後繼有人更值得欣慰。


    迴到宮裏,汪舜華下旨,即日起皇帝開始親理戶部和工部。


    雖然不像禮部那樣全部託付,但從此以後,戶部和工部所有工作直接向皇帝匯報,皇帝不決,再報太後最後定奪。


    沒有人會忽略這件事的重要性。


    這是太後還政至關重要的一步。


    自然也就沒有人再懷疑太後還政的誠意,包括皇帝,大家都相信:太後確實為了大明江山社稷著想,希望把一個錦繡江山交給兒子,也希望把一個成熟的帝王交給朝廷。


    皇帝慎重的鞠躬。


    馬上就要年底了,各部門變得更加忙碌;但大家的神色都輕鬆了不少。


    皇帝接手戶部的第一天,心情很複雜。


    戶部尚書薛遠呈上了此番南巡的帳單:僅中央財政支出的就達500萬兩銀子。除了行宮修繕、車馬船隻置辦,還有隨行人員的腳銀、賞賜、衣食,以及沿途祭祀廟宇的香火錢、重臣的賞賜;此外,所過州縣減免田賦約六百萬石;地方政府的接待費用和承擔的賞賜,以及皇帝下旨敕造的工程,大約800萬石,這些都需要從明年的賦稅裏扣減。


    薄薄的一本奏疏,簡直重達千鈞。


    皇帝本來還想以後每十年巡幸江南一次,立馬打消了念頭:這總加起來,得一千萬銀子,足夠打一場大仗了!揚州鹽商辛辛苦苦攢了二十年,這麽一來一迴,倒用去了一半!


    詩和遠方顧不上了,隻剩下眼前的苟且:出巡幾個月,帶迴了不少的問題,也帶迴了解決問題的方案。


    南巡最主要的目的有三個:考察民生、考察吏治、巡視河工蠲賦恩賞、加恩士紳、閱兵祭陵。


    皇帝出宮不容易,此前群臣極力反對,因此他也很珍惜這次機會,不僅實地考察,還挑燈夜讀水利書籍,連日召見水利專家,有時商討至深夜。


    如今拿到汪舜華麵前討論的一共三件:一是黃河治理;二是江浦合流,三是沿海魚鱗石塘。


    江浦合流和魚鱗石塘的修築都還好說,皇帝拍板論定便罷,黃河的治理真的是個老大難的問題。


    但這塊硬骨頭必須啃下來,至少要有效緩解,否則真等到小冰川時期來臨,朝廷四處救災忙不過來就會出大亂子。


    清朝著名的水利專家靳輔曾著有《經理河工八疏》,從全局考慮如何治理黃河;當然他現在還沒有出生,但徐埕師徒三次參與黃河治理,認真總結經驗教訓,提出了與之相近的治理方案:


    一是疏通入海口。清理清江浦以下黃河河道,並且將清理出的泥土築在河道兩岸,形成堤壩,確保黃河之水能夠「出的去」。


    二是清理黃河和淮河交匯之處。目前洪澤湖下流黃淮交匯處還未被淤泥填平,沒有必要引淮河之水來沖刷,但還是要動用人工開挖,讓河道變寬,讓洪水分流。


    三是修築高家堰坦坡。坦坡相比於陡坡,更堅固,能夠減緩水勢。「水之來也,不過平漫而上其退也,亦不過順縮而下」。坦坡需要的土方量更大,需要的人工和開支更多。


    正因為工程浩大,這項工程一直沒有上馬,隻是開挖月河,確保正常年份黃河能安然度汛。


    南巡途中,皇帝親自視察河道,並廣泛地聽取了各方麵的反映。經過反覆研究、反覆商討,確定了治河的總方針,即「審其全局,將河道運道為一體,徹首尾而合治之」。


    黃河壞到如此程度,隻顧一點,不及其餘;必須樹立全局觀念,從整體上採取措施,把河道、運道合起來共同治理。尤其治理黃河,關係祖陵和數省的安危,不能隻注意解決漕運的問題,而放縱黃河任意沖刷。


    方針明確,目標也很明確:「已淹之田可耕,見在之地可保,運道可通,額課可復」。


    方法則需要實事求是:「有必當師古者,有必當酌今者;有須分別先後者,有須一時並舉者」。


    總之,因勢利導,因地製宜。


    這些是當年徐埕提出過的,得到了汪舜華的肯定,如今被皇帝正式認可並接受。


    汪舜華召集群臣商議,經過前後三天的爭論,正式批準了這個方案,命工部左侍郎白昂為正二品河道總督,主持整項工程。這是自徐埕之後,朝廷再次設立河道總督,也就將這個職務正式明確下來。白昂感激朝廷知遇之恩,更有感責任重大,使命光榮,從接受任務開始,就繼續保持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的工作狀態,認認真真做好每件事。


    清口是黃河與淮河交匯的地方,雲梯關是淮河、黃河的入海必經之路。他首先帶領民夫開清口爛泥淺引河四道,疏浚清江浦至雲梯關的河道,創築束水堤一萬八千餘丈,塞王家岡、武家墩大決口十六處。他認為,即欲使下流得治,必治好上流。為防止黃河下流決口,又在上流建減水壩。每座壩各有七個洞,每洞寬一丈八尺,總計可以泄水之處為十二丈六尺。漲水時可用以宣洩。


    他從建極二十三年三月以後督集人夫,對這段運河進行挑浚,一年之內完工。又對清口進行了深浚。清水潭靠近高郵湖,他就在湖中離決口五六十丈的地方築偃月形堤,築成西堤一,長六百五丈,又挑繞西越河一,長八百四十丈,原先預計需花費八十萬,而實際隻花費二十萬,第二年竣工,受到朝廷的表彰。皇帝賜新河名為「永安河」,新河堤名為「永安堤」。


    改變運口是治河的一項重要內容。白昂從在建極二十四年一月至四月間,從新莊閘西南開新河至太平壩,又從文華寺永濟河頭開新河經七裏閘,轉而西南,亦至太平壩,皆至爛泥淺,移運口於爛泥淺之上。這個運口距黃、淮交會之處僅十裏,從此再無淤澱之患,即使重運過淮,揚帆直上,也如履平地。


    在治河過程中,白昂還做了不少改革,如裁減冗員,嚴格賞罰,改河夫為兵,劃地分守,按時考核等等。


    治理黃河不可能一蹴而就,一邊修治,一邊仍有水患,朝中爭論很大。皇帝也很擔憂:「修治決口,費如此多的錢糧,不久複決,此事如何?」


    但是汪舜華止住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黃河要是三年五載就能治理好了,就不是黃河了。」


    皇帝點頭。


    白昂因此能夠心無旁騖的治理黃河,利用五年時間,基本解決黃河、淮河復歸故道的問題。


    當時皇帝已經親政了,經過幾年曆練更加成熟,也就更加信任白昂。


    白昂為避免洪水淹民,歷時三年,在宿遷、桃源、清河三縣黃河北岸堤內開了一條新河,稱為中河;再在清河西仲家莊建閘,引欄馬河減水壩所泄的水入中河。這條河上接張莊口及駱馬湖清水,下歷桃、清、山、安,入平旺河達海。漕船初出清口浮於河,至張莊運口。中河修成後,得自清口截流,逕渡北岸,度仲家莊閘,免去走黃河一百八十裏的險路。「中河既成,殺黃河之勢,灑七邑之災,漕艘揚帆若過枕席,說者謂中河之役,為國家百世之利,功不在宋禮開會通,陳瑄鑿清江浦下。」這項工程的實施,解除了黃河對運河的幹擾,實現了黃、漕分離,基本上解決了「借黃行漕」的問題。


    此後,他著力解決下遊高郵、寶應段裏下河修疏。裏下河為淮河滯洪區,洪澤湖通過高家堰下泄淮水,大部分穿過運河流入裏下河的高郵、寶應、山陽、興化、鹽城、通州、江都等七州縣低窪地帶。基本方略就是從高郵往東修築長堤,收束下河地區之水入海,一則抵擋海潮倒侵,再則排泄洪澤湖及運河減泄到下河之水,三則將築堤後原低窪地涸出的田畝,招民屯墾,以田價來補償河工費用。


    白昂在河道總督任上二十年,秉持了「築壩以障其狂,減水以分其勢,疏浚以速其宣」的治河理念;保持運河漕運的暢通,維繫京師物資供給,維持沿黃區域社會民生的安定。


    因為長期的操勞,他比歷史上早三年去世,享年六十五歲,朝野震悼,追封靖河伯,諡文靖,配享太廟;不僅如此,沿黃百姓也紛紛為他立廟,感謝這位讓他們安居樂業的能臣。


    而與之相伴的,是明朝政府對河工無以復加的高度重視:僅汪太後執政期間,朝廷用於治河的支出,總不下八千萬兩;而皇帝執政的三十年間,這個數字還要翻倍。


    海量的投資和科學的決策,明朝得到了豐厚的迴報:黃河漸趨平穩,百姓得以生息,朝廷賴以寧謐。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迴到明朝當太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雁於飛87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雁於飛87並收藏迴到明朝當太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