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後,原先離座的客人又紛紛迴來並就座,想必是戲就要開鑼,她拉迴遠揚的心神,專注地望向台上。


    台上隻有一張帶桌圍的桌子,兩把帶椅披的椅子,桌圍跟椅披上都有花鳥繡花,十分瑰麗。


    角兒未出場前,台上並沒有所謂的時間跟空間,戲台上的時間跟空間隻能靠角兒的活動來確定,透過念白、歌詞,還有身段表演,舞台就能變成書房,或崎嶇山路,或是在台上轉個圈,就能甲地到了乙地。


    關於舞台上的種種,都是喬無惑告訴她的,從前她根本一竅不通。


    此時,戲鑼響了,台子旁奏起樂聲。


    蘇霜白上場,唱的是每年元宵的必唱曲目〈貴妃醉酒〉。


    隻見蘇霜白穿著華美戲服,頭上戴著各式發飾發釵,每走一步,那金穗子就跟著晃動,令人目眩神迷,他今天裝扮得珠圍翠繞,華美無比,隻是出場,台下已一片叫好。


    當他就了定位,戚書雅才知道他為何給她安排這個位子,因為坐在這兒,彷佛這台戲是為了她而唱。


    蘇霜白聲線清亮婉轉,唱起了四平調,「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


    蘇霜白的扮相絕美,唱腔身段又是一流,看得她目不轉睛。


    「啊,廣寒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那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麵朝,啊,水麵朝,長空雁,雁兒飛,唉呀雁兒呀,雁兒並飛騰。聞奴聲音落花蔭。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到百花亭。」


    「通宵酒,啊!捧金榑,高裴二卿殷勤奉,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中皿……」


    戚書雅看得正入迷,忽感覺身邊位子有人入座,她本能地轉頭一看,竟是溫柔對著她微笑的喬無惑。


    「耳邊廂又聽得駕到百花亭……」


    戚書雅驚訝的看著他,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看著他一把將她的手抵在溫熱的掌心裏,她的心頭一熱,欣喜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啊,啊,嚇得奴戰兢兢跌跪在埃塵。這才是酒入愁腸人已醉呀,平白誆駕為何情!啊,為何情!」


    這一切,其實都是他安排的吧?


    為了給她驚喜,為了給她感動,他先讓她以為自己今晚將要落單,在她感到寂寞之時,卻又悄然現身……


    她真是愛死他也恨死他了。


    忍不住的她反手握著他的手,再將他的手拉到嘴邊,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喬無惑先是一怔,旋即眼底盈滿寵溺的凝視著她。


    接下來的時間,她沒全心全意的聽著蘇霜白唱戲,什麽時候結束了,她也沒印象。


    散場後,喬無惑牽著她的手走出戲園子,崇學已在馬車旁等著他們。


    今天,平日裏那素樸的馬車顯然地做了裝飾,車頭車尾都掛上了燈籠。


    兩人上了車,簾子落下,馬車開始行進。


    兩人並肩坐著,手依舊緊緊交握,她將頭靠在他肩上,沒有說話,不知為何,她感到平靜,但胸口卻爐、熱無比。


    「乏了?」他問。


    「暇,是有點……」她話鋒一轉,「今晚的一切都是你計劃的?」


    「嗯。」他點頭。「你故意先落下我,為什麽?」


    喬無惑溫柔笑視著她,眼底卻有一絲狡黠。「這樣,你才會感覺到自己有多需要我。」


    戚書雅氣惱地捏了他一下,「你真壞!」


    「看著品潔跟楚琴都出去了,寂寞得想掉眼淚了吧?」他笑問。


    「你……不理你了!」她甩開了他的手,把頭一別。


    喬無惑看著,深深一笑,「書雅……」


    他重新將她的手握在手裏,盡管她用力的想將手抽出,還是被他牢牢抓在掌心之中。


    她氣唿唿地轉迴頭瞪著他,「做什麽?」


    「你剛迴到戚家時,渾身上下是刺,拒絕別人的接近,也拒絕接近別人,你總說你一個人就可以好好的,但現在你知道……一個人其實很孤獨吧?」


    是,一點都沒錯。


    曾經她認為人是孤獨的來到這世上,最終也將孤獨的離開,所以一個人不該去依賴另一個人,不該去期待另一個人,也不該去拖累另一個人。


    可如今,她卻如此依賴並依戀著他,隻是因為在元宵夜見不著他,無法與他相聚,她便孤獨得快要死掉。


    想著,她情緒突然翻騰,忍不住掉下眼淚。


    「你真壞……」她低下頭,捂著臉。


    喬無惑環住她的肩,將她攬進懷中,溫柔的撫著她的發、她的背,低聲道:「真高興你是如此依賴著我、依戀著我……」


    戚書雅抓著他的衣服,將臉埋在他胸口,氣唿唿地道:「我……我要把你的秘密告訴奶奶。」


    他不以為意地笑道:「奶奶早就知道了」


    聞言,她一怔,驚訝地抬頭看著他,「奶奶知道你偶爾演戲?」


    他莫測高深地睨著她,「一點都沒錯。」


    「奶奶沒說什麽嗎?」


    「奶奶沒你以為的那麽古板。」他笑道:「她還曾經到無極坊看過我登台。」


    戚書雅一臉失望,「這麽說來,你沒什麽把柄在我手上了。」


    「你抓我把柄做什麽?」喬無惑愛憐地輕點了下她的鼻尖。


    她鼓著腮幫子,兩隻圓滾滾的眼睛望著他,「當然是控製你呀!」


    「沒有人可以控製我。」他說。


    聽著,她先是一愣,若有所思,然後不免有些悔惱,「是喔?所以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不會顧慮我?」


    喬無惑挑眉一笑,「是這樣說沒錯。」


    戚書雅心裏很不是滋味,好呀,他可真敢說。


    「你控製不了我,但是……」他端住她的臉,看著她那氣唿唿也可愛的臉蛋,「我想讓你控製一輩子。」


    她一怔,木木的瞪著兩隻眼睛望著他。


    她得說,這句話比「我會愛你一輩子」還受用、還動聽。


    她眼眶濕潤了,「你說真的?」


    「千真萬確,絕無欺騙。」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手指輕柔的撫摸著她發燙的臉龐,「書雅,我就要你一輩子這樣控製著我,永遠不離開。」


    他這番話語,真真切切地圓滿了這個月圓之夜。


    月無缺,人無憾,今生得一人如他,那真是老天爺的恩典。


    曾經她是個被認為福薄的人,在前一段人生裏,她是個不被珍愛的人,可穿越重生後,她卻得到了這麽多家人,也得到了真情及關懷。


    最重要的是,她遇上了喬無惑這樣霸道卻長情的男人,他不說空話,而是用他的方式保護她、愛護她。


    他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給了她幸福,他還給了她完整的自由,他尊重她的決定並全力支持配合,因為他,她才能隨心所欲的在這個時空裏笑著、活著。


    在二十一世紀未能完成的夢想,在穿越重生後,已然成真。


    「對了,」喬無惑忽地想起什麽,問道:「茯陽有間鋪子剛空出來,你有意願開一家幸福作坊的分號嗎?」


    她想也不想地揺揺頭,「暫時不想」


    他有點錯愕,「我以為你聽了會很高興。」


    「我有我的計劃跟行程,接下來,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狐疑地問道:「什麽更重要的事?」


    戚書雅慧黠的黑眸轉了轉,甜笑道:「為你生孩子。」


    聞言,喬無惑好一會兒迴不過神來。「你剛才說……孩子?」


    「嗯」她有點害羞地說,「我想生你的孩子」


    他倒抽了一口氣,唇角的笑意已漫開來。他伸手一把將她抱在懷裏,低頭尋著她的唇瓣,熱情的吻上。


    「選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晚就迴去生孩子吧!」語罷,他再次將她圈抱入懷。而她以甜蜜又柔情的吻,迴應他對她的疼寵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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