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又一陣狂吐。


    柳公子則一臉不甘心道「這怎麽可能如此濃烈的妖氣,我沒道理毫無覺察啊」


    「不能怪你沒用,是這妖怪太特別罷了。」桃夭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這蟲子是」


    「應聲。」桃夭舉起手裏的紙包,「人類中總有活得極度卑微的一群,亡故之後,屍骨若又剛巧葬在木火陰陽地,再受了地水浸潤,便有滋生出應聲的可能。」她扭頭看了看那棵老槐樹,道,「沒猜錯的話,這槐樹下便是雲姨的埋骨之處,隻是年月太久,又無人打理,早已看不出這裏有座墳了。原本也沒什麽,誰讓烏頭鎮的人在這槐樹的對沖之位又修了一座財神廟,日日香火旺盛,生生成了個木火陰陽之地,再加上那口古井,地水也有了,如此好的條件,不弄出一隻應聲都對不起這番造化呢。」


    「你還笑得出來」磨牙扯著袖子擦了擦嘴,「應聲究竟是什麽是你以前說過的應聲蟲」


    「應聲,有毒,由屍骨而生,能操縱屍骨,合體為妖,先以妖氣迷惑凡人,再將子嗣送入人體,若不及時遏製,時日一長,必得大禍。」桃夭將紙包放進布囊,「這妖物的本事,便是讓人附和認同,唯命是從。你們倆一開始就吸了妖氣,這雲姨說什麽你們便聽什麽,她說自己是個尋常婦人,你們見到的便是個尋常婦人,而我看見的,卻是那幻象之下的一具腐屍,她說滾滾是隻狗,你們也沒有反駁,連滾滾也沒能倖免,她說那石頭是塊骨頭,滾滾便認為那是塊骨頭,吃得挺開心的。單單吸了妖氣倒還無妨,麻煩的是進了嘴裏的蟲子,應聲繁殖很快,一隻母蟲每天都能弄出幾十隻小崽子,這麽些時日,來此地夜遊的人不會少,不知還有多少人被這妖物蠱惑,吃蟲入腹。」


    磨牙忍住又想吐的衝動「吃了幼蟲的會怎樣」


    「吃了幼蟲便中了妖毒唄,不過也不是每個中毒的人都有麻煩。」桃夭道,「麻煩的是那些平日裏就習慣了卑微盲從,就算明知對方不對也不敢說個不字的傢夥們。比如馬家娘子與賀山的妹子這樣的。時日一長,那幼蟲的毒性會越來越深,最終令到她們身體異變,那時,旁人說她是什麽,她便以為自己是什麽,讓她去幹什麽,她便去幹什麽,如同馬老七說他娘子是個廢物,她聽進去了,便真的會漸漸失去常人的模樣,變成個連梳妝洗臉都不會的廢物,馬老七一次次讓她死了幹淨,已失了本性的她便真的會跟夢遊似的,早晚走到河邊投水自盡。賀山的妹子也是如此,旁人說她是豬,這本就是她的心結,也是自卑的根源,她聽進去了,自然也就慢慢變成一頭真的豬了。此物與尋常妖怪不同,它由人而生,不思修煉精進,隻以散播妖毒禍害世人為樂,不可不殺。」說罷,她指著磨牙跟柳公子「你們啊,還不速速向我磕頭道謝母蟲一死,所有因它而生的幼蟲也會斷了活路,再不能毒害他人。若非我神機妙算,老早從馬家娘子的脈象裏看出了應聲的存在,迅速出馬治了這妖怪,你們倆以後也麻煩了,沒準哪天別人說柳公子你長得比臉先著地的猴子還醜,又或者說磨牙看起來像一隻很好吃的雞腿之類的」


    柳公子白她一眼「你也說應聲隻害得了卑微盲從之人,我一個玉麵傲骨細腰長腿出得廳堂下得廚房,比神仙都優秀的存在,就算你不收拾了母蟲,這些幼蟲也奈何不得我。」


    「細腰長腿」桃夭作勢要嘔出來。


    此刻隻有磨牙一臉哀色,看著地上那堆枯骨道「如此說來,這枯骨的主人生前也是個卑微過活的可憐人吧。雖然她死後惹來了妖怪,禍害了無辜,我們還是好好葬了她吧。隻是連她的姓名籍貫都不清楚,燒紙錢都不知要給誰收,唉。」


    這時,桃夭眼珠一轉,將柳公子扯到一旁,嘰嘰咕咕說了幾句。


    柳公子眉頭一皺「我不去下頭的人麻煩得很,我雖有通天徹地穿梭陰陽的本領,也不想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很容易的,隻是找你的相好們去查查這女子的生死冊,問明白她姓甚名誰來自哪裏生平如何,我們善良的磨牙才好念經超度嘛,你看他難過得都要哭了。而且他今天還吃了蟲子,怪可憐的。」


    「我哪來什麽相好的不過你什麽時候對小和尚這麽好了」


    「我是今天心情好罷了嘻嘻嘻,而且也要感謝這女子,你也知道應聲這種妖怪並不是街邊的貓狗,得多大的運氣才能遇到一隻」


    「等等,你願意出手救人,其實隻是為了得到那堆應聲化成的粉吧」


    「不然呢」


    「你取這噁心東西來幹嗎」


    「有朝一日用到雷神身上,說不定我們就百年好合了,嘻嘻。」


    「你真不怕被雷劈死麽」


    「少廢話,快去辦事」


    「好吧,記帳,這可是你親口求我為你辦的事。」


    「算半件事吧,畢竟對你柳公子來說太容易了。」


    「滾」


    第47章 應聲5


    翌日清晨,在離古井很遠的樹林裏,起了一座不打眼的新墳。


    充作墓碑的半截木樁上,有人刻下了「許飛雲之墓」。


    磨牙在墳前念了一夜的經。


    天快亮時,從某處趕迴來的柳公子帶迴了桃夭想知道的一切。


    他說,生死冊上講,此女姓許名飛雲,洛陽人士,三十年前隨夫家遷至烏頭鎮,生性溫良,對夫君從無二話,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錯便惹對方不悅,比起馬家娘子來,有過之無不及。她夫君是個好高騖遠的讀書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眼見著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許娘子隻得挑了賣粥麵的擔子,出來拋頭露麵賺些辛苦錢,其夫一邊花著她賺迴的錢,一邊又數落她資質愚鈍上不得台麵,但她仍無半分爭辯,總以為自己隻要處處低頭時時附和,便能與他白頭偕老。後來,她夫君也是走了狗屎運,得了個小官,又遇到富家小姐青睞,便找個理由休了妻。得了休書的第二天,許娘子便投繯自盡了,她夫君草草將她埋到這槐樹之下,連塊墓碑都不立,便去了他處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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