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胡美人生產,水月宮全宮上下忙的一團亂,趙政處理完政務才趕來,又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終於聽到了啼哭聲。


    穩婆雙手抱著小小的嬰孩自內室而出,雙膝跪地。


    “恭喜大王,又添了一位公子。”


    聽到是公子,趙政麵上一笑,似是心情極好。


    “他是胡姬所生,又出於亥時,就為他賜名'胡亥'吧。”


    眾人皆是一驚。


    所有公子都是自小由母親取個乳名,到了七歲才會由大王正式賜名,而這個孩子卻是剛一出生就有了名字,可見大王對胡美人的寵愛何其盛。


    趙政進入內室,胡姬孱弱的躺在榻上,見到趙政,眼睛立即亮了亮,卻在看到趙政身後的梁兒時,又即刻陰下了臉色。


    原本虛弱的聲音竟也能夾帶得出幾分狠厲。


    “賤婢,我不想見到你,出去!”


    梁兒眉心一跳。


    從前誰這樣罵她她都不在乎,可胡姬這樣罵她,就總是會令她心煩氣躁。


    早先的那些事,她現在明知趙政對胡姬不是真心,卻仍然會忍不住介意。


    聽胡姬如此說,玄色鑲金的廣袖下,趙政的手亦是默默握成了拳,可麵上卻不見絲毫變化,淡淡道:


    “梁兒,你先迴去。”


    梁兒一拂,應“諾”退下,獨自返迴了望夷宮。


    她與胡姬是相看兩相厭,走了,反而舒坦些。


    深夜,趙政剛一迴到昭陽殿便立即召見了莫然。


    殿內眾宮人已被趙政悉數遣出,此時,偌大的昭陽殿中,就隻剩下他、梁兒、莫然三人。


    趙政負手立於莫然麵前,語氣不急不緩。


    “往後的時日,就由你親自調理胡姬的身子。”


    莫然本是專門負責秦王健康的太醫令,可無奈卻頻頻被召去給後宮女子看診,不過好在這次要看的是個有身份的美人,好歹比之前的侍婢要強得多。


    他雙手交握,斂頭躬身,正色道:


    “大王放心,臣定當竭盡心力,盡快將胡美人的身體調理如常。”


    “無需如常。”


    趙政這四個字說得淡如清風,使得莫然還以為是自己年老聽差了,抬起頭來呆若木雞的看向趙政。


    趙政轉身,緩步走迴案前坐下,口氣有如在閑話家常一般輕鬆。


    “你取一些麗人花果,每日往胡姬的補藥之中加上一點。”


    此言一閉,莫然的雙眼忽的睜大了不止一倍,驚恐道:


    “大王……麗人花有毒,其果毒性更甚,若是長期服用……”


    聞言梁兒也是一驚。


    她記得胡姬的水月宮中栽種了不少的麗人花,色澤鮮紅,極是美豔,卻不知那花竟是有毒的……


    趙政要對胡姬下手了?


    可是……為何一定要用麗人花?


    趙政垂眸,端起手邊精致的小碗,輕輕啜了一口梁兒親手熬製的漿汁,挑眉問向莫然:


    “不想做?”


    莫然頓住,狠狠吞了一下口水。


    全鹹陽宮的人都以為大王極寵胡美人,如今大王已將這等機密之事說於他聽,他若不做,便隻能是一死。


    他急忙跪下,身形微顫。


    “臣惶恐……臣……謹遵王命!”


    趙政將小碗放迴案上,視線瞥迴莫然身上,語氣中的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莫然,你可知寡人深夜召你前來,為的就隻是擔憂胡姬的身子,命你精心為她調理?”


    “臣明白……不該說的,臣隻字不會與人提起。”


    關乎性命,莫然答的極快,額上甚至還析出了汗來。


    趙政若有似無的勾了一下唇角,幽深的眸中竟找不見一絲光亮。


    “記住,那麗人花果……逐量遞增。”


    莫然身形又是一抖,顫聲道:


    “諾。”


    當莫然全身冒著冷汗、顫顫巍巍的退出昭陽殿,梁兒終於忍不住問向趙政:


    “你要殺了胡姬?”


    趙政轉身麵對梁兒,眼神之中幽寒已退。


    “不會要她的命,麗人花果隻是會讓她瘋癲罷了。”


    “你想要她瘋……可水月宮裏就種有大片的麗人花,你此番還以這種花草毒害於她,豈不是太容易讓人聯想到她是被害的、而非自然?而且莫然其人膽小木訥,也不十分可靠……聽聞襄戎君與胡美人父女情深,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女兒被你……”


    梁兒滿麵急切。


    可她話還沒說完,兩片唇瓣便被一隻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住。


    趙政揚唇一笑,溫柔中還有些許寵溺。


    “好聒噪的一張小嘴……”


    梁兒乖乖閉了嘴,一對圓圓的杏眼輕輕眨了兩下。


    趙政見她如此乖順可愛,麵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幾分。


    他將手指從梁兒嬌小水潤的唇上移開,又將手挪至她的耳畔,輕柔的替她將碎發別於耳後。


    “胡姬之事我早有安排,你無需操心太多,隻等著看一場好戲便可。”


    趙政的聲音不大,很輕,仿佛很怕一個不小心就嚇壞了眼前的人兒。


    那襄戎王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性子,若是梁兒插手,唯恐那人不會對梁兒做出什麽事來。


    經曆了三年的分別和落水一事,他已不能再讓梁兒有絲毫的危險。


    三日後,趙政派出兩名使者去往前線。


    這兩人一明一暗。


    暗裏的一人趕往北路王翦大軍處;


    明裏的一人則趕赴邯鄲麵見趙王遷,而所議之內容,竟然是言和……


    五日後,水月宮有人來報,說是胡美人近日見人就打,據說因為產子後情緒不穩定所致。


    因得此是心病,藥物無從醫治,也隻得順其自然。


    趙政象征性的趕去水月宮探望,因得胡姬不喜歡梁兒,所以此次他並未帶上梁兒同去。


    不出一個時辰,趙政便已由水月宮迴到了昭陽殿,並且再次召見了莫然。


    “大王。”


    莫然屏著唿吸躬身施禮。


    如今,他對這個大王已是愈發懼怕。


    趙政手執一卷竹簡端坐在案前,他並未看向莫然,麵上也無一絲表情,隻淡淡道:


    “麗人花果可以停放了。”


    “諾。”


    莫然應聲。


    他終於舒了一口氣,幫著大王秘密給後宮女子投毒,天知道他這幾日是如何煎熬著過來的。


    誰知此時趙政又忽然將竹簡放下,抬頭直視莫然,冷峻的神色不容得半點反抗。


    “改用萬年青。”


    莫然全身猛的一凜,滿麵的誠惶誠恐,卻也白著臉色勉強應了一聲“諾”。


    梁兒見莫然反應如此,便在他走後問道:


    “我記得,萬年青不是沒有毒嗎?”


    趙政看向梁兒,耐心為她解釋:


    “萬年青有許多種,大部分是無毒的。隻不過有一些帶有黃白花紋的,少數能自其中擠出白色的汁液,可致啞。”


    聞言,梁兒蹙眉。


    她雖然嫉恨胡姬,但見胡姬被害至如此,她還是多少有些於心不忍的。


    “胡美人已經瘋了,為何還要將她毒啞?”


    趙政知道梁兒善良,看出她已經心軟。


    他展臂將梁兒摟入懷中,語聲柔和,好似是在安撫一般。


    “我今日去時,胡姬口中不停喊著你的名字,逢人就打,甚至將我也認作了你。我已經派人送信給襄戎君,想來他不久就會入秦來看他的女兒。屆時若是胡姬仍然隻念著你的名字,他定會把胡姬瘋癲一事怪罪到你的頭上……梁兒,我怎會讓你陷入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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