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奴婢好想你……”


    女子看似及笄之年,一襲白裙,玉骨雪肌,杏眼靈動,桃腮帶笑,嬌語著撲倒在男子身上。


    “梁兒,寡人也想你……”


    男子未及弱冠,身著大紅王袍,朱砂一點印眉間,桃花瞳中映星輝,貌若驚鴻,俊秀妖嬈。


    他動情的低頭吻向女子,卻在雙唇相接的刹那,女子忽然頓住,雙目呆呆的望向他的後方。


    他覺出女子有異,便也隨之扭頭望去。


    但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個男子。


    那人身著一襲黑金錦袍,身形高大,金冠束發,輪廓分明,宛如雕刻。


    他看不清那人的麵容,卻能感覺到那定是個俊朗非凡的長相。


    就在男子晃神之際,懷中女子已從他身邊悄然離開,直直的朝那個人走去。


    “梁兒……你去哪?”


    他開口叫問女子。


    可女子卻恍若未聞,越走越遠。


    她目光一動不動的望著那抹玄色,如癡如迷,如戀如醉……直至走到了那個人的跟前。


    那人展臂將她收入懷中,附身輕吻她的唇頰。


    男子妒火中燒,卻不知為何竟是一步也邁不出去,就隻能站在原地眼看著他二人悱惻纏綿。


    許久,那人終是牽起了女子細白的手,轉身向更遠的地方走去。


    “不……梁兒……迴來……你是寡人的……別走!……迴來!”


    趙遷倏的自榻上坐起,他大喘不已,額間已然掛滿了顆顆豆大的汗珠。


    “梁兒……”


    他手指扶額,喃喃自語。


    玄衣……燕國便是尚黑……


    燕丹……


    趙遷狠狠咬唇,雙手緊緊攥起,很快便將被角皺做了一團。


    “大王,燕太子帶著梁兒姑娘迴來了!”


    內侍通報。


    趙遷瞬間舒展了眉目,起身自榻上跳下,一對好看的桃花瞳中熠熠生輝。


    “當真?”


    “是,他們就在殿外候著……”


    內侍話音還未落,趙遷就一陣風般自他身側跑過,直奔正殿,甚至連衣冠都顧不上整理。


    然而當殿門大開之時,趙遷卻是生生怔住。


    此時燕丹身上所穿,正是一身黑色鑲金的袍子,與方才他夢中所見竟有七分相像。


    更令趙遷氣憤的是,那燕丹還是雙手抱著梁兒一步一步走入溫明殿的。


    他怒火升騰,廣袖下的雙拳越攥越緊。


    燕丹卻是麵色平靜,步履穩健走至趙遷麵前,他斂頭一禮,恭敬道:


    “趙王,燕丹將梁兒姑娘送迴來了。”


    趙遷滿心警惕,雙手接過梁兒,兩眼還是緊緊盯著燕丹不放。


    “大王……”


    梁兒這一聲喚得氣若遊絲,趙遷忙低頭看去,竟見梁兒臉頰微紅,雙目無神,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


    “梁兒,你這是……”


    他一陣心疼,焦急的抬眼望向燕丹。


    “她怎麽了?”


    燕丹正色道:


    “請趙王速召太醫,梁兒姑娘看似醉酒,實則是中毒了。”


    “你說什麽?梁兒中毒了?”


    趙遷大驚。


    燕丹垂眸。


    “是,梁兒姑娘中了酒毒。”


    “速去傳太醫!”


    趙遷瞬間白了臉色,一邊大聲吩咐左右,一邊撇下燕丹,獨自抱著梁兒快速入了寢殿,將她輕輕放在了床榻之上。


    趙遷坐在榻邊,修長的手指輕撫著梁兒細軟的烏發,滿目疼惜。


    “梁兒,沒事了,到家了……”


    梁兒努力牽了牽唇角,露出微弱的一絲笑意。


    家?……


    這裏怎會是她的“家”?


    她的“家”要從這裏一路向西,在有那個人的地方,很遠……很遠……


    太醫很快便趕來為梁兒診治,並且確診她的確是中了毒。


    此毒症狀極似醉酒,並無解藥,隻需好好休息,精心調養,待毒性自己慢慢散去,方可恢複如常。


    趙遷安排了十幾個宮婢悉心照料梁兒,自己則重返正殿,問向燕丹:


    “她怎會中毒?”


    燕丹立得筆直,氣韻絕佳,卻是勾唇冷笑。


    “那就要問問大王的好兄長了。”


    “傳公子嘉!”


    趙遷冷著臉,蹙眉看著殿中匆匆趕到的趙嘉和淡定自若的燕丹。


    “究竟是怎麽迴事?”


    趙嘉一聲嗤笑:


    “燕太子果然好手段,分明是要搶走梁兒,卻不知為何中途折返,又來陷害本公子,難不成是要離間我與大王的兄弟情義?”


    燕丹嘴角輕佻,麵上淡然。


    “燕丹隻是看不過有人借生辰之機,用毒欺辱大王的女人罷了。若不是燕丹及時出手將人救出,怕是此時公子已然悄無聲息的得手了吧?說到陷害……”


    他轉眸對上趙嘉,眼中諷刺之意盡顯。


    “恕丹直言,公子你在趙國一無權勢,二無戰功,隻空有一個公子的地位,有什麽值得我離間的?”


    “你!……”


    趙嘉被氣得麵紅耳赤,憋得說不出話來。


    “夠了,兄長,你且先下去。寡人……寡人想清淨一下。”


    燕丹矛頭直指趙嘉,而趙嘉又是趙遷心中最愧對之人。


    若說趙嘉真的對梁兒不軌,這事便是趙遷最最不想麵對的。


    趙嘉見趙遷似是有所動搖,心下便有些急了。


    “大王……你自小我便伴你左右,我對你如何你最清楚不過。難道就因他幾句話,你便不信我?”


    趙遷的眉頭齊齊凝在了眉間朱砂處。


    他重重一歎。


    “不是不信,寡人現在亂得很,你先下去吧……”


    “大王……”


    “下去!”


    趙嘉仍是不肯退下,趙遷越發慍怒,竟是大吼出聲。


    趙嘉從未見趙遷情緒如此失控過,不敢再言,狠狠瞪了燕丹便抬腳走出大殿。


    臨走時他還幾不可查的瞥了一眼寢殿的方向。


    燕丹是個聰明人,趙嘉不擔心他會說出自己尋求助力篡奪王位一事。


    隻因這事此刻就算說了也是無憑無據,反倒會令燕丹涉嫌挑撥趙國內政,毀了燕趙關係。


    至於梁兒一事。


    昨日他對梁兒行事之時梁兒正昏迷不醒。


    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憑燕丹一張嘴,這事便是可信;亦可不信。


    趙嘉隻要能說服趙遷相信他,對那些猥瑣之事他死不承認,便是任誰也毀不了他。


    殿內,趙遷緩了緩情緒,對燕丹道:


    “此番真是有勞燕太子將梁兒送還寡人了。”


    燕丹淡笑,麵容柔和。


    “趙王不必如此客氣,燕丹不過是舉手之勞。”


    思及那個夢,趙遷垂了眸子,眼中忽然隱有晦澀浮現。


    “今日之事,燕太子可否與寡人坦言,至始至終你對梁兒確無私心嗎?”


    “梁兒姑娘起初確是燕丹中意之人,可如今她已為趙王所有,丹便也不再有任何期許,隻望趙王此後能用心待她便好。”


    燕丹麵上淡淡的,語氣亦是淡如白水。


    這幾句話,他在心裏早已對自己說過千遍萬遍……


    趙遷正色對向燕丹,一張俊俏妖媚的麵容在此刻竟顯得鄭重非常。


    “她與我趙國後宮其他女子不同,寡人既是要了她,便會真心待她。”


    燕丹淡淡一笑,複而躬身一禮。


    “如此,燕丹便可放心歸燕了。”


    榻上,梁兒仍是昏昏沉沉,麵部也微微漲紅。


    趙遷拿著投了冷水的帕子,不住的在她額上輕輕擦拭。


    因為怕吵到梁兒,趙遷遣走了大部分宮婢,隻留了三人輪班過來打打下手。


    而主要出力的,卻是趙遷本人。


    接連兩日,趙遷都不眠不休的親自守在榻前,什麽晨議,什麽奏章,什麽國事,他都一概不顧。


    在這天下間,能牽動他心弦的,就唯有梁兒一人。


    第三日,梁兒終於在趙遷的攙扶下走下了床榻。


    “別太勉強,若是累了,就躺迴去休息。”


    看著梁兒努力的模樣,趙遷隻覺心疼不已。


    梁兒抬眼望向趙遷,眼中滿是擔憂。


    “依奴婢看,該休息的應是大王才是。大王為了奴婢連日操勞,竟連覺都不睡,身體怎麽受得了?”


    趙遷眉心一跳,眸間瞬時冷了幾分。


    “是誰跟你說寡人沒睡覺的?”


    是哪個不長腦子的宮婢讓他的梁兒病中還要徒增負擔?他定要剝了她的皮。


    梁兒輕輕搖了搖頭。


    “無人與奴婢說。是奴婢夜間幾次朦朦醒來,都見大王在榻前忙來忙去。奴婢便猜想,大王定是沒有休息的。”


    聞言,趙遷麵上驟然緊張,雙手捧起了梁兒已經幾乎恢複嫩白的臉龐,急急問道:


    “你夜裏醒了?還醒了好幾次?為何?睡得不好嗎?寡人這便叫太醫再來給你瞧……”


    趙遷的話還沒說完,梁兒便雙臂攬了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合了雙眼,吻上了他的唇……


    這一吻來得突然,趙遷始料未及。


    他圓睜著眼睛愣了半晌。


    梁兒的臉已與他近得不能再近,他隻看得到梁兒微微輕顫的睫毛。


    那副睫毛纖長濃密,根根分明,就像鳥兒的羽毛,輕盈而靈動……好美……


    真的好美……


    他緩緩閉了眼,伸手攬住梁兒越發纖細的腰肢,全心沉浸於這份幸福之中……


    此時,梁兒的內心是有片刻動搖的。


    趙遷兩日來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照料,已經超越了一個君王對一個寵姬的寵愛。


    這種跳出王室宮廷的單純的感情,讓她想起了當年的成蛟……


    可這份動搖也僅限於片刻。


    世間已無成蛟。


    趙遷身為亡國之君的命運亦不會改變。


    更重要的,她的心早已與“繞梁”一起留給了鹹陽宮的那個玄衣男子,再也裝不進他人……


    幾日後,在梁兒的勸說下,趙遷將李牧自牢中放了出來。


    梁兒也為趙嘉開脫,說他定不會做出那等事來。


    酒毒一事,因查不到證據,最終也隻能不了了之。


    不過經過趙嘉和燕丹這一番折騰,倒是讓梁兒更加得趙遷珍視了,就連李牧與趙遷君臣之間也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此番,可以說是因禍得福。


    若一切順利,她應是能比預計的提前迴到秦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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