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知,元嬰期、渡劫期乃是修真道路最難以突破的境界。


    突破元嬰,達出竅期,靈魂與元嬰結合,方可元嬰出體,而身不死。但突破元嬰何其難,這對天賦機緣的要求缺一不可,這也導致入元嬰者多,而元嬰之上卻是銳減。


    至於渡劫,兇險無比,修真者逆天而行,妄圖以凡人之身修得真仙,上天降下九天雷劫以作懲罰。若是度過,位列仙班長生不死。而失敗,便是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能到渡劫期的修者哪一個不是有移山倒海,毀天滅地的大神通!可即便是這樣,能度過天劫的也千中無一。以至於達到渡劫之後相當於準仙的大乘期,怕是萬年來才出那麽一兩個。


    玄天宗玄華峰掌門玄亦真人,正道‘四君兩姬一聖’之一,度過九天雷劫,於大乘期已有一兩百年,今預備飛升,廣發帖子宴請各大門派觀看飛升大典,實乃修真界盛事。


    不得不說,玄天宗先有特殊功法可保中上資質弟子安然突破元嬰,使得爭搶入門灼手可熱;後有一真君一劍聖做強大後盾,這才讓玄天宗為正道第一大派,強壓其餘門派,霸占最大好處,占據最多資源。


    如今玄亦真人飛升,玄天宗雖少了一個強大修者的震懾,這因飛升帶來的名聲怕是無人能及。


    猶記得修真界上一個成功渡劫飛升之人已是萬年之前了。


    玄天宗達到了建宗最為鼎盛的階段,各種眼紅,讚歎祝賀,拜訪送禮接踵而至,眾首座們分外激動。此時,卻有一人,心下擔憂。他便是本次主角——掌門玄亦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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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染清與廉清一同在內門迎接觀禮外賓,玄墨獨自一人走向偏僻的偏殿。


    不同於外門人聲鼎沸宛若繁鬧雜市,也不如內門絡繹不絕華光漫天,甚至沒有大殿的莊重秩序井然。


    偏殿格外冷清靜謐,完全與整個玄華峰的風格迥異,讓人不敢相信這裏居然會有這樣一個地方。


    殿內很暗,唯有靠近大門處方能透過一兩點昏暗的光,殿由四個斑駁巨木支撐,上麵的漆幾近剝落。唯一擺放的隻有一個石桌,桌上一個紋雕香爐正散發著嫋嫋青煙,仿佛逐漸泯滅在歲月中的寂靜。


    “師弟,你來了。”一道滄桑的聲音自那寂寥的昏暗響起,打破了這古舊破爛偏殿的一成不變。


    事實上,在這屆的首座中,玄墨與玄亦是師兄弟中關係最好的兩人。


    半響沒有迴音,玄亦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你還在怨我處理你徒兒的事情麽?”


    空蕩蕩的,依舊沒有任何迴答。


    “......唉,我知道你那弟子是萬萬不會背叛宗門的,可是我先前嚴苛,除去了玄陽之子陳海越的關門弟子之位,若不以同樣門規對待你與你弟子,是斷然不能服眾的。”


    “同樣。”玄墨淡淡接了一句,聽不出什麽感情。


    玄亦心中隻能笑的好苦,他也知道,說是以同樣門規處理,實際更多的是幾個一向與玄墨不和的首座誇大問題,隻是這人一多,事情便也多,各類條條框框,玄墨又是個容易得罪人的。他為掌門,若不以理服人盡量以多人意見處理事情,這偌大的玄天宗,怕是就亂了。


    但是這些話他沒有說出來,他知道玄墨從未將這些放在眼裏,尤其牽扯上自己的弟子,便是有理也不問。


    再一次安靜下來。香爐青煙縷縷,散在空中,玄墨負手而立,眼神漠然,一切好似迷在朦朧中,逐漸看不清了。


    “我玄天宗為六大門派中最晚成立的門派,從建宗至今,加上我一共才成功飛升兩人,而其他五大派幾萬年前不知道飛升了多少人,著數萬載的底蘊。隻是近幾萬年來無一人飛升,方讓我們撿了這漏洞,成為第一大派,引起這般盛事。”


    玄亦的聲音幽幽響起,迴蕩在這孤寂的殿內。


    “人才匱乏,這幾萬年整個修真界無論魔修妖修道修都無一個能成功渡劫,大乘飛升。是以我此番飛升才能如此轟動。但是.....物極必反,不說其他門派,單單我玄天宗,這幾百年來就出了多少驚世天才!你玄墨,你徒弟李染清,大師兄之子廉清,還有你那徒弟新收的弟子劉安,以他們的資質,比我都高,若說他們中無一人渡劫成功,我是萬萬不信的!每次低迷,都會出現那麽幾個驚世絕俗的卓越天才,弟子便是一個門派的未來,這修真界這般廣闊,若說那些門派沒有沒有那種駭人天才,我是斷斷不信的!”玄亦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他喘了口氣,接著急道:


    “可是玄天宗這才剛開始鼎盛,我一飛升,你又無心於玄天宗事物,僅僅憑借玄燁玄淮他們是壓不住那些門派的,還有銘清,他為掌門卻隻有出竅後期,以玄陽那夥人的心思,嗬,這麽多年來他們早已模糊昔日同門情誼。玄墨,師兄從沒要求過你,這一次......”聲音逐漸低沉,沙啞,就算有著黑暗的阻礙,也能想到說話之人是多麽的疲憊與無奈。


    玄墨一直都在沉默,神情從未改變,隻是周身寒氣更加凜冽,那冰冷猶如實質,香爐中的煙火搖曳了幾下,最終還是熄滅了。


    “我知道你不願被束縛,也不願與那些人過多相處糾纏,你的性子肯呆在玄天宗成一峰首座,不過是顧忌師尊養育之恩與同門情誼。且你是孤兒,所習功法又均是自創,這教導之恩卻是說不出了。但是我不同,我被師尊養育教導授以功法,師尊飛升前將這玄天宗交給我,我生生看著它從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變成第一大派,若是讓它從我手裏斷了,這罪業,就算是成仙也不得安生啊!”說道這裏,玄亦已然是幾近悲鳴。


    他已大成,深明天道,慧極必傷,否極泰來。幾萬年沒有飛升之人,之後定會妖孽輩出。


    上天是公正的,平衡的,門派內已初見倪端,廉清這種天才本是難遇,出一個便會當成寶供起來,可如今宗門卻有好幾個,更別提別的門派。


    且玄天宗霸占氣運太久,底蘊又太淺,宗內人心漸不齊,內憂外患,透過這蒙蒙黑暗,玄亦好似已經看到玄天宗被吞沒的荒涼。


    誰說仙者無情無欲,他們隻是習慣孤獨,看盡繁華罷了。可越是這般人,有了牽掛便會放不下,平日無欲無求,一旦動情便是執念。玄亦一生求道,孜然一身,無妻無子,唯一掛念的便是師尊交予他的玄天宗,如今就算飛升了也難以忘記當年恩情,隻能以盡心去保玄天宗完整。


    他能成仙,已然是看開太多,現不求玄天宗依舊昌盛,隻求這宗門依舊存在於這修真界中。


    又是好久,久到玄亦幾乎要放棄,他知是玄天宗占據氣運太霸道,不由喃喃道天意,天意!


    餘音迴蕩,苦澀而悲愴。


    驀地,滿屋實質的冰霜緩緩散去,玄墨瞌上眼,冷然道:“宗內之事我不管。宗外覬覦,我必殺之!”


    古鍾奏響,悠悠長鳴,震的鳥雀亂飛,卻是五大門派已逐入內門。


    玄亦一懵,然後身形一鬆,良久,一絲略顯放鬆的聲音輕輕響起,寧靜而淡泊:“如此,便有勞師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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