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涼煙從悅來閣出來時已經下午四點多了,她直奔中央公館,到了江煜棠的家,按了門鈴卻沒人應,最後她才想起來自己有指紋鎖開門的。


    進了屋後,前前後後都沒看到江煜棠的人。


    再打他電話,無人接聽。


    她有點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林文悅跟她說的不多,她對當年發生的事也不是很清楚,大部分都是聽顧時遠說的。


    她說,十年前,江煜棠的妹妹江煜槿曾遭人綁架,失蹤了兩天兩夜。但是當時那幫綁匪其實原本是要綁架江煜棠的,因為江氏集團那時候內部好像出現了問題,有人想拿江煜棠的性命來威脅剛接手江氏集團的江之珩。


    那一天不湊巧,江煜槿去學校找哥哥,他們倆是同一所學校,分屬不同班級。


    小時候的江煜槿很漂亮很可愛,而且她善良單純,與人也很親切隨和,學校的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她。


    在家裏,父母,爺爺奶奶也都很疼愛她,但唯獨江煜棠這個大哥卻不怎麽喜愛她,從她懂事開始,江煜棠一直對妹妹不冷不熱的,但是江煜槿卻很喜愛這個哥哥,什麽事都會跟他說,也不在乎他的冷淡,跟前跟後地粘著他。


    自從江煜棠變得越來越「壞」後,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說他,罵他,訓他,甚至對他失望透頂,想要放棄他……


    隻有江煜槿依然跟以前一樣,而且她還會維護自己的哥哥,在家裏,如果爸爸或是爺爺他們罵江煜棠,她都是第一個站出來,說:「你們不要這樣說哥哥,哥哥他會變好的!」


    童年時的江煜槿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把什麽事都想的那麽美好,充滿純真和善良。


    就在那一天,學校裏午休時間,她去找哥哥。


    因為她知道哥哥有個習慣,一般中午的時候沒事愛去學校後麵的一顆大樹下躲著睡午覺。


    往往這個時候她是最接近哥哥的,因為哥哥雖然冷臉相對,很不耐煩她,卻不會真正趕她走,兩個人偶爾就會一起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那一天,陽光明媚,雲淡風輕。


    午間的校園內,格外幽靜。


    江煜槿快走到的時候,突然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陣打鬥和痛唿聲。


    她驚訝地愣住了!


    一看就認出了,那個獨自跟三五個青壯年男人打鬥的少年正是自己的哥哥!


    反應過來後,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想都沒想,衝上去就喊:「你們這些壞人!別打我哥哥!快放開我哥哥!」


    那些綁匪見有人來,慌了一瞬,再一看,不過是個幾歲的小丫頭,頓時都放鬆了。


    他們都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出相貌,卻個個兇神惡煞,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小丫頭,有一個人惡狠狠地道:「小丫頭,滾開!」


    江煜槿嚇得渾身哆嗦,卻執拗地站在江煜棠的麵前,替他擋著。


    江煜棠當時寡不敵眾,很是吃了一點虧,也幸好他平時打架打慣了,否則早就撐不住了。


    而且他最開始中了這夥人的迷藥,現在頭腦漸漸發暈,眼前的景物都快要看不清了。


    知道妹妹擋在自己麵前,他忍不住一陣火大,伸手推開她,「你走開!」


    江煜槿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上,摔疼了,大眼睛裏淚珠子一顆顆滴落,卻忍著疼自己站起了身,就是不走。


    那幫綁匪眼看情況不妙,其中像是帶頭的那個人,眼神示意一下,準備把這兄妹兩個人都綁了,說不定籌碼越大,得到的利益也越大!


    然而他們有點低估了江煜棠,他打架厲害,也是因為他很早就開始學習跆拳道,對付這幫人還不在話下,可是他中的迷藥藥效發揮的越來越快,再加上還要顧著妹妹,就有點束手束腳了。


    混亂中,江煜槿抱住了那個帶頭男人的大腿,哭喊著:「哥哥你快跑!」


    江煜棠昏沉的大腦全靠意誌支撐著,他沒有跑,那幫人很快把江煜槿綁了起來,正要再綁江煜棠的時候,學校裏已經有人過來了,眼看討不了便宜了,那夥人帶著江煜槿火速撤離了。


    江煜棠徹徹底底地昏了好幾個小時。


    等他醒來之後,身在醫院。


    旁邊是一臉擔心的家人,顧時遠、秦少卿他們也都在。


    他猛地迴神,第一句就問:「小槿呢?」


    沒有人迴答他。


    江煜棠一下就翻身下床,瘋了似的到處去找。


    然而當年的他和顧時遠他們都還很年輕,力量有限,而他又執拗的不願意借用江家的權利,雖然江之珩也動用了江家所有的力量一起去尋找。


    可是結果卻很出來的很慢。


    那夥人很顯然是早就預謀好的,他們買通了學校後門的一名保安,也了解江煜棠每天中午會單獨去後麵的草地午休,所以才會選擇趁機下手。


    一直到兩天後,他們才找到江煜槿。


    當時的情形,當年在場的人誰也忘不了!


    瘦瘦小小的一團,縮在昏暗的角落裏,全身的衣服都被撕碎了,原本白白嫩嫩的肌膚上竟沒有一處完好的……


    一雙原本清亮純潔的大眼睛,隻能呆滯地睜著,一動也不動。


    江煜棠顫抖著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慢慢走到她麵前,伸手想給她裹上,可是江煜槿卻猛地一驚,推開了他。


    猶如受驚的小兔子般,更加緊緊地抱住自己,全身緊縮。


    江煜棠自從到大沒怎麽流淚,那是第一次,他淚如雨下。


    強忍著悲痛,他把妹妹包裹住,緊緊地抱在懷裏。


    ……


    後來在醫院裏,醫生給出了診斷報告。


    全身多處肌肉損傷,挫傷……聲帶因為太用力嘶喊導致受損嚴重,以後說話會很困難……還有,處女膜破裂……


    雖然幾乎每個人心底好像都有了準備,可是當這些診斷真的擺在麵前的時候,每一個人都無法接受!


    更別提江煜棠!


    也是從那之後,江煜棠又變了!


    變迴了從前的那個好學奮進的乖學生,不再打架,不再厭學,甚至比以前更上進。


    他本來就聰明過人,學習對他來說不過很簡單的事,也在同時,他著手準備創業的事,但他個人力量有限,好在還有顧時遠秦少卿他們,幾個好夥伴日夜在一起開發研究,找地方,找辦公設備,找投資人……


    漸漸地,棠遠集團的雛形也就出來了。


    對於他的創業,江家人裏麵,除了他的奶奶支持,其他人都覺得他這種行為就是胡鬧。


    他是江家嫡長子,以他的聰明才智,隻要好好學習,以後接受公司,必定也是一番不小的成就,又何必吃那個苦去親手創業?


    對此,江煜棠置若罔聞。


    而且,他也拒絕一切江家人的幫助!


    公司剛起步,最困難的時候,他也吃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泡麵,睡在辦公室裏,日夜不休。


    但是這一切,他都努力撐過來了!


    到如今,他的成功成為年輕一輩的傳奇。


    卻沒幾個人記得他當初的堅持和艱辛。


    而這麽多年,他唯一沒有放棄的就是對妹妹的關愛和治療,以及,尋找當年的那幫綁匪。


    江煜槿的治療和康復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她在醫院裏醒來之後,不願意讓任何人碰她,對每一個人都很陌生,小心膽怯,這其中甚至包括她媽媽霍傾月。


    到最後,她身上的外傷都已經好了,除了聲帶受損恢復的慢,其他都與常人無異。


    可是她心底的傷,卻永遠都好不了了。


    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在那兩天兩夜裏,沒人知道她遭受了什麽,除了她自己。


    隻是看著她水漉漉的大眼睛,一臉呆呆滯滯地樣子,就讓人一陣陣的心酸。


    也請了很多的心理醫生來,可是治療了一次又一次,效果卻不明顯。


    心理醫生說:「病人的心理受到極嚴重的創傷,想要恢復隻能靠時間和耐心,慢慢來,讓她試著再接受你們這些親人,或者讓她迴到自己熟悉的環境,在熟悉的人身邊,讓她做一些自己熟悉的事,也許會對她的病情有幫助。」


    然後,江煜槿被接迴了江家。


    她出事後,這件事很快就被江家封鎖了,但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江家的三小姐被人綁架的事還是讓外界知道了。


    媒體,記者,八卦,到處都在追蹤江煜槿的情況和身影。


    而在江家,江煜槿的情況特殊,除了江煜棠,她誰都不要靠近,也沒人敢碰她,因為剛開始的她,安靜的時候很安靜,可一旦有人接近,就會變得歇斯底裏,隨手抓起什麽東西就砸,家裏的傭人都被她傷了好幾個,換了一批又一批,最後非要鬧得打安定針才能安撫她。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瘋了!


    那段時間,江家每一個人都是愁容滿麵。


    但沒有誰知道,江煜棠才是那個最悲痛最無奈的人。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年,江煜槿的情況還是得不到什麽好轉,整天都被關在江家,不見外人,沒有交流,瘋瘋傻傻,癡癡呆呆。


    秦少卿告訴江煜棠,像他這樣把妹妹整天關在家裏根本是不行的,每一個人都需要交流,需要麵對這個世界,江煜槿也不例外,這樣關著她,隻會讓她的病情越來越重。


    江煜棠根本不聽,他隻是盡可能多地抽出時間去陪她,哄她,每次她大吵大鬧的時候,也是他不顧她手中危險的利器,衝上去抱住她,製止她,輕柔細語的安慰她……


    也許是他的耐心真的得到了一定的作用,又過了一年,江煜槿的情況基本穩定了,不會再拿東西傷人,可是她的心智年齡卻永遠地停留在了十歲那年。


    十幾歲的女孩,本應該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她卻整日隻能在家裏的那一方小天地,對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眼神嚮往而迷濛。


    那一天,江煜棠剛好迴家去看她。


    突然地,他覺得秦少卿的話說的有道理。


    然後他就自己開車帶著江煜槿出去了一趟。


    從出事以來,這一天是江煜棠第一次在妹妹的臉上重新看到了笑容。


    依然是那麽的純真美好。


    他的心情,這一刻也變得格外溫軟,看到妹妹對自己笑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眼眶微熱。


    他問:「小槿,喜歡出來玩麽?」


    江煜槿睜著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點了點頭。


    他又道:「那以後,哥哥每個星期都帶你出來玩一次好嗎?」


    江煜槿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怕生人,所以江煜棠帶她去的地方是郊外,那天也不是周末,幾乎沒什麽旁人。


    路上他們經過現在的槿園時,江煜槿坐在車裏,透過車窗外望著那座城堡一般的別墅出神。


    江煜棠問她:「你喜歡這裏?」


    江煜槿再次點了點頭。


    江煜棠後來二話沒說,第二天就找人找到了這座別墅的主人,花高價把它買了下來,改名槿園。


    然後把江煜槿接到了這裏來住,另外又找了幾個傭人。


    可是江煜槿對陌生的傭人很排斥,所以接受過程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一開始,江煜棠天天都在這裏陪著她,那時候他的學業,工作,以及陪妹妹,幾乎成了他生活的所有重心。


    他把江煜槿接到外麵住的事根本沒有跟父母和爺爺奶奶他們商量,他爺爺江正淵也因此被氣出病來,後來一年中大半的時間都在國外養病。


    再之後的幾年,江煜槿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她整個人也變得開朗了許多,笑容也多了,能聽懂別人的話,隻是依舊不開口說話。


    醫生說她的聲帶已經好了,其實是可以發出聲音的,但是她的心理創傷還在,對有些事依然敏感和排斥,所以隻能耐心等待。


    即便是這樣,所有人也都覺得這已經是上天垂愛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這些事,江煜棠始終沒有放棄的就是尋找當年的那夥綁匪。


    隨著他公司的日益擴大,他的能力範圍也越來越廣,他所尋找的人也就便利了很多。


    據綁架事件發生的八年後,他已經找到了當年的那夥人中的其中四人。


    這些人幾乎都改頭換麵了,還有一個人是剛從牢裏出來的。


    對於當年的那件事,他們也都承認了。


    還承認是受人指使,而對方,正是當年跟江之珩競爭的江氏集團第二大股東——羅平虎。


    其父羅遠山,是當年跟隨江正淵的副手。


    江正淵以前是正統軍人,一直坐到了師長的位置。後來他轉業繼承了家裏的江氏集團,而他的副手羅遠山也跟隨他一起轉業了。


    羅遠山跟江正淵有著革命情誼,在江氏集團裏也是兢兢業業,一直輔佐著江正淵。


    作為迴贈,江正淵對羅遠山也很不錯,江氏集團的股份也漸漸讓羅家占去不少。


    後來羅遠山去世,他的兒子羅平虎入駐江氏,取代他父親的位置。


    但他這個人野心勃勃,不像他父親那樣忠正耿直。


    隻是羅家與江家關係交好,羅平虎平時還尊稱江正淵一聲「江伯父」,與江之珩的關係也是親如兄弟。因此誰也沒想到他會在背後使陰招。


    在江正淵準備把公司大權交給江之珩時,羅平虎坐不住了,這才找人策劃了綁架江煜棠的事。


    沒想到弄巧成拙,後來事情爆發。


    江家人很快就找到了事情的源頭。


    羅平虎被削職查辦,江之珩麵對昔日親如手足的「兄弟」,還有點猶豫不決,但江煜棠卻雷厲風行,直接讓羅平虎進了監獄,判決二十年!


    然而,那起綁架的五個人之中,還剩最後一人,一直沒有找到。


    就連其他四人都不清楚他是誰,因為他們幾個都是臨時被找去施行綁架的,根本不熟悉,他們隻知道喊那個人「宋哥」,也是他們的帶頭人,其他一概不知。


    他們交代,綁了江煜槿後,那個宋哥就跟羅平虎聯繫了,羅平虎嫌他們辦事不力,不想給錢,宋哥發了一通火,一個人去了關著小女孩的房間,他們四個人在外麵,就聽到了小女孩的哭喊聲,尖叫聲,求饒聲……


    沒有人敢進去,也沒人敢出聲。


    四個大男人,冷漠地選擇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人性冰冷,不過是看誰更心狠。


    之後,宋哥對他們四個人都很滿意。


    而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得到了羅平虎的錢,還分給了他們四人,然後對他們說:「記住,以後我們彼此互相不認識。」


    再之後,四個人拿了錢,飛奔各地。


    輾轉過很多地方,也膽顫心驚過很久。


    這麽多年,他們從來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因為一閉眼,耳邊似乎依然能聽見那個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的求饒聲……


    他們幾個以前都是遊手好閑的混混,身上的錢沒過幾年也就花個幹淨,過得跟以前差不多的日子。


    直到被江煜棠找到。


    直到坐在警局的審訊室裏,一句句,平靜地說出當年的事情始末。


    心底才真正覺得輕鬆。


    在他們講述這些經過的時候,江煜棠,顧時遠,秦少卿他們就站在審訊室外麵。


    若不是顧時遠和秦少卿一左一右按住了江煜棠,他一定會忍不住衝進去把那些人狂揍一頓!


    至於那個帶頭人「宋哥」的消息,他們也不清楚。


    分道揚鑣後,再也沒有聯繫過。


    而羅平虎,他坐牢後,卻壓根不說關於綁匪頭目的事,一問他,就說不知道。


    隻是承認了自己確實給了他一大筆錢,現金交易的,沒有任何記錄。


    這是唯一的突破口,但是用盡威逼利誘,羅平虎依然就是三個字「不知道」。


    而,找遍了羅平虎的交際圈,也始終沒找到一個姓宋的人。


    江家人都覺得,這件事也許就這樣了,這麽多年來,因為江煜槿的事,江家所有人的心底都不好受,整個江家都籠罩著陰雲。


    甚至,江煜棠也很少迴江家別墅,基本都住在外麵。


    更是從不插手江氏集團的事,一心隻撲在棠遠集團的工作上。


    江之珩提出好幾次叫他去江氏集團上班,但他理都沒理。


    一直到去年,江煜棠在參加一個商業酒會時,無意中聽到了宋恆生的說話聲。


    莫名的覺得有點熟悉感。


    這種感覺讓他不由得一怔。


    那麽多年前他聽過的聲音,一直深刻在記憶裏,他不敢忘,不能忘。


    再聽到,雖然聲音變老了一些,但那種感覺不會錯。


    後來一調查他,才發現他的資料偽裝的很好,很好。


    若不是深入調查,很難發現破綻。


    「宋恆生」的名字是改過的,他以前根本不叫這個名字,甚至連姓都不是宋,但他那時候叫別人喊他宋哥,應該是早就有了改名的意圖,企圖混淆視聽。


    真正姓宋的人,是他的妻子。


    連兒子其實也是跟隨妻子的姓。


    宋恆生前幾年幾乎銷聲匿跡,也是幾年前才出現在盛京,花錢買了一個郊外的工廠,做起了生意。


    大概是有資金支持,他的頭腦也很靈活,是個做生意的人,因此工廠沒兩年就開始盈利。


    漸漸地,宋氏集團也成立起來。


    但他的集團在盛京來說,也不過是一些中小企業,就連跟當時的棠遠集團都差上很大一截,更別提江氏集團這樣的財閥。


    因次宋恆生的交際圈也很有限。


    那一次的商業酒會,是盛京商圈內的小型聚會,江煜棠作為代表前去捧個場的。


    僅僅待了五分鍾,他就離場了。


    卻在走到門口時無意中聽到了宋恆生的說話聲。


    他轉過眼,看清楚了男人的相貌。


    一個麵相普通,麵帶笑意,看上去十分和和氣氣的中年男人。


    再一細看,才能發現他眼神深邃,眸光銳利,那樣的眼底,一片冰冷,沒有笑意。


    江煜棠當時隻是盯著他看了幾秒,宋恆生就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視線。


    經過這麽多年來,當年那個少年的江煜棠與現在的他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宋恆生的眼神閃著疑惑,卻沒有認出他來。


    江煜棠冷淡有禮地朝他致意一下,便離場了。


    後來就是反覆的查找,求證,直到確定——宋恆生就是當年的那個「宋哥」!


    當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江煜棠那一晚去槿園看了妹妹。


    抱著江煜槿,淡淡地說道:「小槿,哥哥終於幫你找到他了!你別急,再等等,哥哥很快就能幫你報仇!」


    江煜槿隻是很安靜地窩在他的懷中,朝他甜甜一笑。


    之後這麽長時間,江煜棠自然是針對宋恆生和宋氏集團步步為營。


    宋恆生這個人其實很謹慎,做生意也隻做熟人的,而且一般利益不多的,他也會深思熟慮。


    對付他這樣的人,其實並不容易。


    而江煜棠要的,不僅是他身敗名裂,還有他最重視的公司。


    他要他——永無翻身之地。


    然後在牢裏,一輩子為他妹妹贖罪!


    雖然他知道,即使這樣,也無法彌補妹妹這一生所受的傷害!


    宋恆生會氣得昏迷,這也是他沒預料到的事。


    這麽長時間的等待,他都等了,可是卻無法讓仇人親眼看看成果,他覺得還不夠!


    如今,宋恆生醒來了,這才是讓他伏法認罪的時候!


    ……


    醫院內,聽完了江煜棠的講述,宋恆生一雙混濁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


    震驚,憤怒,掙紮,痛苦,氣恨……


    各種情緒都有,唯獨沒有——悔意。


    這麽多年,他從沒後悔過當初自己所做的事。


    那是他沒有選擇的選擇。


    羅平虎不給他錢,而他自知,幹了這一票,他根本沒有迴頭路。


    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


    那個小丫頭不是江家的千金小姐麽,她以後的日子再怎麽樣都不會吃苦受罪。可他的兒子,那時候急等著用錢做手術,如果他不拿錢迴去,那他的兒子連命都沒了!


    他用那個小丫頭的照片威脅了羅平虎,如果他不給錢,他就把這些照片全都發出去,並且說出他是幕後主使,大家大不了魚死網破。


    小丫頭是江家小姐,這樣的照片流出去,江家人必定憤怒,到時候查到羅平虎頭上,他絕對沒好日子過!


    而羅平虎那時候也是競爭江氏的關鍵時機,不敢讓這件事發生,這才同意打錢給他。


    這麽多年,他改名換姓,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如果僥倖一輩子沒有被抓到,那是他這一生運氣好。


    如果被抓到了,那也沒什麽。


    隻要不遷怒他的家人就行。


    可是聽著江煜棠說,他兒子博輝這段時間一直在苦苦支撐公司,他就忍不住心裏難受了!


    兒子是他的命。


    終於,他閉了閉眼,道:「宋氏集團可以給你,我隻求你一件事。」


    江煜棠淺淺勾唇,眼底卻涼薄如冰,「你現在沒資格求我。」


    宋恆生還是說道:「我承認一切都是我做的,但你放過我兒子!他什麽都不知道。」


    「放過?」江煜棠似聽了很好笑的笑話,「那你當初,為什麽又不放過我妹妹?」


    「……」宋恆生緊緊抿著嘴,閉上眼,一臉冷漠。


    江煜棠也站起了身,神色冷然,「宋恆生,你千萬不能死,你死了,我妹妹受的罪又怎麽贖?所以,準備在牢裏待一輩子吧!」


    然後他決然轉身,出了病房。


    秦少卿始終沉默地在旁邊,單手扶著他。


    這十年來,他也是一直默默看著江煜棠為妹妹的事而受盡折磨的人,小槿也是他的表妹,他自然也是心疼。


    此刻,也隻有他最能理解阿棠的內心。


    為妹妹報仇了,但其實,根本無法開心。


    再多的迴報,都換不迴來曾經那個純真可愛的江煜槿!


    出了病房門時,意外地在外麵看到了站成木樁子似的宋博輝。


    他的眼淚肆意往下流淌,靜靜地看著他們。


    江煜棠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無波,扭頭就走了。


    秦少卿抿了一下唇,也是沒話說。


    宋博輝愣愣地轉身,望著他們的身影。


    病房內,一步之遙的男人。


    他的親生父親。


    那個他知道他甦醒了之後驚喜地趕過來想看他的父親。


    現在,他再也沒有勇氣去推開這扇門……


    ……


    江煜棠迴到家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


    他自己拄著拐棍開了門。


    一進屋,卻聞到了一陣食物的芬香。


    壓抑了一整個下午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豁然開朗。


    唇角微勾,他換了鞋,悄然地朝廚房走去。


    裏麵一個纖瘦的身影正在洗著水果,那側臉,恬淡而認真,屋子裏安靜的隻有流水聲嘩嘩直響。


    葉涼煙隱約感覺到有人,轉眸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他。


    微微吃驚了一下,她轉而就笑開了眼。


    「到哪去了?一下午找不到你人,我飯已經做好了,你要吃點麽?」


    男人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也不說話,唇角淡淡的勾起。


    眸光溫柔而沉醉。


    葉涼煙洗好水果放在盤子裏,順手拿了一個聖女果塞嘴裏。


    端到他麵前。


    「吃水果。」


    江煜棠並沒有伸手接,而是突然伸手勾纏著女人的腰,俊雅斯文的臉上笑意溫潤如春,「在家裏等了我一下午?」


    葉涼煙手中的盤子差點被嚇飛了,她抱怨地伸手拍了他一下,倒也沒真在意他的行為,伸手撚起一個提子塞到他嘴裏。


    然後便輕輕地笑了。


    「好吃麽?」


    男人失笑地咀嚼,眼底淡淡無奈,「老婆給的,自然好吃。」


    嗬,嘴巴比蜜還甜。


    葉涼煙淡淡地說,「我自己在樓下的水果超市買的。超市老闆娘挺好的,還多送了我一些。」


    「為什麽要多送?」


    「哦,老闆娘後來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她想把她家兒子介紹給我……」


    話沒說完,男人一把緊緊地鉗製住她的腰,黑眸微眯,「那你是怎麽說的?」


    葉涼煙笑笑地抬眸,打量他一眼,然後猝不及防地親了他一下,「我就說了我沒有男朋友,不過我有老公了。」


    「……」


    這麽甜蜜的話,說起來卻這麽的自然而然。


    唔,她果然是不知羞啊不知羞。


    可是心情卻莫名其妙的飛揚起來。


    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不再像之前那樣的微笑,淡笑,冷笑,譏笑,而是真心的,雀躍的歡笑!


    男人的黑眸湧動著沉沉斂斂的情緒,幽深而濃烈,直勾勾地望著她。


    然後他低下頭來——


    輕輕地一個吻,落在她的唇上。


    ------題外話------


    這一章,寫到妹妹的那段,別懷疑,我真的要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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