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軒看到尹如凡,表情更加冷了。


    顯然不歡迎。


    尹如凡指著後麵,那些衙役,「這些大哥拿著火把,太亮了,照得我根本沒有辦法睡,就過來看看發生什麽事情?」


    尹如凡直徑說著,一邊找了一個可以觀賞全局的位置:「一瞧,不得了。大侄兒的喜事就是不簡單,這一出接著一出,還唱不完了。」


    這個位置不好,她還挪動了位置。


    「這又是哪一出啊?」這個位置不錯,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表情,還能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和躺在地上的人。


    就是離得有點近,味道不太好聞。


    堂內氣氛很奇怪,所有人一下子沉默了,看著她。


    「看我幹什麽?繼續啊?」尹如凡擺了擺手,表明不要在意自己。


    鄧宏康陰沉一張臉問道:「沈王妃是何意?」


    尹如凡瞧著二郎腿,笑容滿麵道:「不如何,放心,放心。我隻是睡不著,過來瞧瞧發生什麽事情?淩王要審案還是審犯人,鄧大人要報仇,還是報恩,我都不會插手,如何?」


    鄧宏康點了點頭。


    可尹如凡的話,卻引起赫連淩的注意了。


    他知道尹如凡,未嫁沈均辭之前,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就不認識鄧宏康。


    嫁給沈均辭之後,她也沒有機會接觸這些官員,不,應該她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鄧宏康。


    所以……,她怎麽知道,鄧宏康姓鄧?


    尹如凡依舊帶著麵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應該很容易看清的人,此刻反而看不清了。


    赫連淩揚起一抹笑容,「沈王妃,還真是聰慧,一猜便猜中鄧學士的姓氏。」


    尹如凡揚了揚眉,纖纖玉手指著鄧宏康腰間玉佩,一笑道:「請說我觀察入微謝謝。」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鄧宏康的玉佩上,上麵赫然刻著鄧字。


    恍然大悟。


    隻是赫連淩心底還有疑惑。


    然後大家都在等待,趙氏的登場。


    等了一會兒,鄧宏康眯了眯眼睛,「該不會逃跑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道女聲對道:「行的正,坐得端,本夫人為什麽要逃?」


    她幹淨利索,麵容坦蕩,踏步走了進來。


    跪在地上的洛琴,看到大夫人那一刻,她雙眸亮了起來。


    大夫人一定會救她!


    她快速的跪著爬過去道:「夫人救救奴婢,鄧學士定要奴婢冤枉夫人謀殺!」


    洛琴趕忙說道,來以表忠心。


    大夫人看向鄧學士,嘲諷一笑:「鄧學士,本夫人與你即無冤又無仇,你為何要冤枉我?」


    鄧宏康沒有想到,這個賤婢會倒打一耙,氣的吹鬍子瞪眼,「本官親耳在亂石林聽見這個婢女這個說道,我兒誤闖你閨房,被你殘忍的殺害!趙氏你還敢狡辯!」


    沈玉軒想起不久之前,大夫人趙氏跟他說得話。


    趙氏說過,她在房間遇到一點小事,難道就是……


    沈玉軒不敢亂想。


    趙氏麵容平靜,低頭問道:「洛琴,這是你說得話嗎?」


    洛琴毫不猶豫的搖頭,「不是!奴婢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趙氏抬起眼眸,看著鄧宏康,「看來,鄧學士非要至於我死地,有何居心!」


    洛琴也看向他,鄧宏康氣的快吐血了。


    他兒子死了,還被這兩個主僕,反咬一口。


    尹如凡歪著頭說道:「真奇了怪了,這大半夜洛琴你不在大夫人身邊伺候,跑那個鬼地方做什麽?」


    尹如凡這麽一插口得到趙氏的怒眸,她迴之一笑,眉眼彎彎,倒有幾分可愛。


    遮住半張臉,讓她沒有那麽難看。


    這個問題,遲早有人提出來,隻不過偏偏提出來的人是尹如凡。


    她滿心厭惡,憎恨的醜八怪。


    每個人都在等洛琴的迴答。


    她道:「奴婢一直在府上並未出去過,突然間這個鄧大人,把奴婢抓走,不由分說,要找大夫人討債?」


    末了,她一臉疑惑看著趙氏,「大夫人奴婢做錯什麽事情了嗎?」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滿意洛琴的迴答。


    「淩王,事情很簡單了,還需要查下去嗎?」趙氏看向鄧宏康,「鄧學士,你如此恨我,恐怕也有個原由吧, 說出來讓我想想,我哪裏得罪你了。」


    趙氏掃指著一圈,「讓你在我兒子大親之日,帶著這些人來找我麻煩?」


    還真是一對顛倒黑白的主僕。


    鄧宏康更加惱怒了,對於她殺鄧昌桂事實,更加確認了!


    「你這個毒婦,殺害我兒子,還……還……」


    鄧宏康指著趙氏,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一陣頭暈目眩傳來,讓他連續倒退好幾步。


    尹如凡這時候,慢悠悠的聲音再次飄了進來,「空口白話,淩王你信嗎?鄧學士說洛琴在亂石林,洛琴說自個在府邸,各說各的,反正我是好幾個時辰都沒有看見你了。」


    她掰著手指頭,又道:「哦,大侄兒調戲我家丫鬟,沒見到你,大侄兒被我掛起來,沒見到你,大嫂衝過來,想打我家梨花,沒見到你,這不……一下子你現在冒出來,跟變戲法一樣。」


    得到鄧宏康感激眼神一枚。


    趙氏恨不得過去,撕爛尹如凡的嘴,拔了她的舌頭。


    赫連淩微微一笑,「鄧學士莫急,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鄧宏康感激看了尹如凡一眼,方才沒有尹如凡提醒,他倒是著急了。


    也難怪他這麽大年紀了,剛剛白髮人送黑髮人,現在真兇在眼前,賊喊捉賊,他一時間心氣不順。「還是大理寺少卿英明。」


    尹如凡皮笑肉不笑的奉上讚美。


    這一句話,聽到赫連淩的耳裏,怎麽覺得像是諷刺。


    赫連淩問著洛琴道:「你說你在府上,一刻都未離開過,可有人證?」


    洛琴皺眉道:「奴婢因為鬧肚子,一直呆在茅廁,所以……」


    也就是沒有咯。


    尹如凡插口問道:「哪一個茅房?」


    洛琴看向尹如凡,她沒有迴答。


    尹如凡顯得漫不經心,嘴角恥笑道:「鄧學士,瞧她說不出口,一定說假!」


    鄧宏康重重一哼,「滿口謊話的奴才!」


    趙氏忍無可忍道:「尹如凡這件事情不管你的事情!」


    沈玉軒皺眉也道:「王妃,你說過不插手?」


    尹如凡頓時無辜起來,「我哪有插手啊?」


    她插嘴。


    沈玉軒:「……」


    赫連淩重複一遍尹如凡的話:「哪一間茅房?」


    洛琴羞羞答答,「這真的要講嗎?」


    「說!人命關天,豈容你扭扭捏捏!」


    赫連淩一聲嗬斥道。


    洛琴不假思索道:「就在大堂左邊的茅房。」


    尹如凡笑了,她一笑洛琴覺得不妥。


    赫連淩點頭道:「大堂左邊茅房,想必今日女賓眾多,再加上府邸的丫鬟,你倒是去的時間很長。」


    赫連淩對著鄧宏康道:「恐怕要花一頓時間,巡撫夫人,麻煩你把賓客名單拿出來,本官要上府邸好好詢問一番。」


    不管洛琴說哪一個茅房,她那麽長的時間,要是都在茅房內,路過的人總會看到一間門是關的。


    要是時間對不上的話,很大可能是洛琴在說謊。


    說了第一個謊,就需要用第二個謊言來掩蓋,然後第三個,第四個……接著編不下去了。


    那就是證明了,洛琴袒護得人很有問題。


    尹如凡站起身來,這場戲暫時到這裏,趙氏如此淡定,鄧宏康不能把她怎麽樣?


    能不能把趙氏繩之於法,就得看赫連淩了。


    她拂了拂衣擺,邁步走了出去,路過屍體帶起一陣風,把蓋在他臉上的白布給掀開了。


    尹如凡下意識看了過去,一顆眼珠子就垂掛在一旁,五官已經看不見了,腐蝕到白骨處。


    「啊!」


    出於本能,尹如凡尖叫出聲,跌坐在椅子。


    略帶恐懼撇開眼,太可怕了。


    這樣的死法,太可憐了。


    鄧宏康老眼再次紅了,他可憐的兒子。


    對趙氏更加憎恨一分!


    尹如凡看向趙氏,隻見她宛若無事,依舊淡淡站在那裏。


    尹如凡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洛琴,隻見她也有害怕,那,趙氏會不會太過平靜。


    尹如凡好不容易平復心情,站起來,歉然道:「鄧學士,我並非有意。」


    鄧宏康搖搖頭,「不關王妃的事情,因為是小兒想要看清楚仇人的憎惡的麵孔!」


    尹如凡福身告辭了。


    她的心亂了,鄧昌桂的死,她原本也沒有感覺。


    可他死的這麽慘,她有些自責了。


    是不是她害慘了他?


    雖然鄧昌桂不是她殺的,但,總得來說,她也是間接的兇手。


    尹如凡再次迴到屏華苑內,沈均辭已經迴來了。


    他在喝茶,那個『姦夫』不見了。


    「他去哪裏了?」尹如凡問道。


    沈均辭抬眸,冷淡道:「你為什麽不殺了他?」


    死了?


    她又害死一個人?


    尹如凡跌坐在椅子上,雙眸木訥。


    「沒有利用價值,留著隻會害了你!」沈均辭解釋道。


    她知道,她也懂得,這個人必須得死。


    可是,她上次親手殺了苗靈兒的男人,她噩夢連連。


    內心深處是排斥的,剛才看到鄧昌桂的死相,她心硬不起來啊。


    這個『姦夫』死了,她鬆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太過沒人性!


    尹如凡沒有反應,沈均辭勾起她的下巴,「怎麽良心發現了?」


    尹如凡被刺激到:「那是一條人命啊!」


    沈均辭冷冷的眼神看著她,想要聽到下一句話。


    但,尹如凡說不出來。


    沈均辭冷笑,帶著譏諷,「每一場戰爭,死的人千千萬萬,怎麽你要一一哭過去嗎?」


    哭,尹如凡摸一下,她什麽時候流淚。


    沈均辭捏著她的下巴,用力好像要粉碎她的下巴一樣,「尹如凡,本王警告你,你要是沒膽,你要是婦人之仁,你就給本王滾!別跟本王說什麽報仇,復仇,你沒資格。」


    報仇!


    她要報仇!


    爸***死,原主母親的死,那個女人都踩過去。


    沈均辭看著她的眼神,再次恢復了,很好,裏麵有東西在凝聚。


    「想要報仇,哪個人手上沒有沾過血?報仇就是做好下地獄的打算!尹如凡,你有沒有這個膽?」


    尹如凡直視眼前這個美如畫的男子,她輕輕道:「我做好下地獄的打算。」


    沈均辭放鬆力氣,他薄唇一勾,「很好,我們一起去。」


    我們一起去,這一句話讓尹如凡心用力撞擊。


    「你不是說,晚上不要跟你說話嗎?」


    沈均辭坐迴原來的位置,「這得多虧你那麽一鬧,老太婆動人了,那個人就得換一批人來。」


    為什麽?尹如凡這個疑問卡在喉嚨中,沒有問出來。


    為什麽囚禁沈均辭,要花費這麽大的功夫呢?


    尹如凡不敢問,怕觸及他的底線。


    就在尹如凡出神時候,沈均辭拍了拍她的腦袋。


    尹如凡怔住了,這算什麽?表揚嗎?


    ……


    次日沈傑旭起床被沈玉軒找到了。


    「被發現了?」


    沈傑旭點頭,「嗯,是孩兒不小心。」


    沈玉軒問道:「誰發現的?」


    沈傑旭搖了搖頭,「不知道,沒看清楚。不過,按照父親所講的,孩兒想應該是那個醜女人。」


    想到昨天被那個醜女人掛在樹上,他就心中一陣恨。


    自己的狼狽的樣子被人看去,外麵恐怕傳成什麽樣?


    沈玉軒沉吟片刻道:「你別多想,這幾天你好好休息,我自會向那個人說明情況。」


    「是,父親。」沈傑旭離去了。


    沈玉軒按了按太陽穴,沈傑旭的事情倒是不是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是,鄧宏康那件事情。


    且不論鄧昌桂是不是死在趙氏的手上,跟鄧宏康變成政敵,還真的不是他所願的。


    皇上很賞識鄧宏康的學問,鄧宏康書香門第,不退不前,幾代人都在大學士這個位置。


    就算前朝時候,鄧氏一家都存在了。


    在朝廷中,有一番人脈。


    可,這個敵人,已經交了。


    沈玉軒有些希望趙氏當時嚇傻就一口承認,或者逃跑,這樣他還能把趙氏交給鄧宏康。


    息事寧人。


    看著趙氏那個神情,這件事情並不是她所為,冤枉會寒了孩子的心,還有其他姨娘的心。


    沈玉軒,還真的不認為,一個婦人有這樣的狠厲。


    鄧宏康跟沈玉軒變成對敵了!


    朝堂之上,鄧宏康處處針對沈玉軒,下了朝,他跪在禦書房,為自己的兒子求一個說話。


    時間一點點的走著,鄧昌桂的喪禮的頭七,鄧府一片哀嚎哭泣之聲,尤其是鄧夫人哭暈過去好幾次,一病不起。這讓鄧府對沈玉軒一家子恨入骨頭。


    赫連淩卻選擇這一天開堂,鄧宏康披著麻衣上了公堂。


    趙氏走了進來,還未站穩就看見一個人做在公堂邊上,笑眯眯著。


    「她怎麽會在這裏?!」


    鄧宏康一哼道:「是本官請王妃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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