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陽鎮被籠罩在大雪之中。昔日繁榮熱鬧的邊境小鎮,此時已經因日前的屠刀喋血而靜寂彌天,有些令人生怖。


    看到院中忽然出現的龍晏和章無象等人,田子貴輕輕躬身,帶著幾個打掃的夥計退了出去,院門被輕輕掩上了。


    張翕和成千章等人顯出身來。張翕大寬袍袖一揮,整個院子被結界護了起來。


    明幹還沒有從樂譜粉碎的震驚中迴過神來。阿落在郭壯的帶領下接過明幹手中的錦盒,咬破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滴滴落入盒中。


    阿落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本就比一般同齡的孩子瘦弱,隨著鮮血一滴一滴落入盒中,他的身子漸漸站立不穩。


    “這樂譜的修複,竟是以護譜人的血為引子麽?未免殘酷了些。”龍晏看到這個幹瘦的孩子已經因失血臉色慘白,不禁歎道。


    “這個譜子在交給明先生之前,原主人便將下一代護譜人的血溶進了泡製樂譜的藥水中。如果譜子碎化,便也隻有護譜人的血能夠解除藥水的效力,使紙張恢複如初。阿落的血,就如這譜子的鑰匙,如果不識得這最後一頁的密文而放棄了已經碎化的樂譜,這樂譜便由護譜人重新保管。”郭壯低聲道。


    “這不是賴皮麽?本就是賣給別人的東西,到頭來還是收迴了他們家族自己手中。”龍晏有些不屑。


    “非也。隻是這樂譜威力甚大,如被不恰當使用,為禍人間。阿落的族人也是為了減少這種情況的發生。若是購得人因為不了解其中奧秘放棄了紙屑,也隻能說與此樂譜缺少機緣。並且,一代一代的護譜人為修複樂譜失去性命的也不在少數,阿落的家族如此代代相傳,也是讓人感佩。”郭壯道。


    “失去性命?”龍晏看看阿落已經搖搖欲墜的小身板,搖搖頭道:“就算失血過多,喪命倒也不至於。”


    郭壯指了指錦盒的上方,“看那些蒸汽,是有毒的。阿落的血落入盒中,浸入紙張的藥汁便會分解,散發出無色無臭的毒氣,循著血液的方向進入人的體內,這個毒慢慢進入經脈,如無援手,很難去除,日久便致人斃命。不是相當於以命換譜麽?”


    龍晏嘖嘖搖頭,“他們家族,為了這樂譜,也真是決絕。”


    阿落滴完血,身體就軟綿綿地向地麵攤去。


    龍晏和郭壯不約而同上前接住了他。郭壯迅速往阿落的嘴中推了一顆藥丸,龍晏則用真氣迅速封住了阿落的幾個大穴。


    “表哥這是給他喂了解藥?”龍晏心念一動,審視著郭壯問道。


    “這哪裏是什麽解藥!隻是藥穀配置的金匱固元丹,是氣血大虧的救命良藥。然而此藥也隻能緩解毒氣在血脈中的運行,並不能有清理之效。”


    張翕一聽,與龍晏對望一眼,就推送真氣至阿落的後背,想用紫電為其療傷。誰知阿落竟象被氣體封住了一般,張翕的真氣被抵製在氣海之外。“這毒氣真是古怪,怎麽好像直要取阿落的要害一般?”龍晏問張翕道。


    “應是地氣所致。”張翕說著,手掌一伸,一股黑灰的氣體從裝樂譜的錦盒中飛了出來。“雲幹的洞道應該打在了一個巨大的汞礦附近,汞礦周圍的山石泥土早已浸淫了汞的毒氣。這錦盒在這樣的山石下埋藏了十年,應是也早已被浸染。”


    “這樣啊?那雲道長?”龍晏聽聞金匱固元丹和張翕的真氣都並非救命之藥,便惦記上了雲開而金魚袋。畢竟,雲開已經成功地救治了將死的明幹。


    “金魚袋也無奈之何,你還是想別的辦法吧!”明幹一吹胡子,兀自向角落走了開去。


    “金魚袋對一般的傷病有效,但是這是奇毒,恐難作為,還要傷害雲道長的修為,他自是不樂意了。”章無象心中想道,龍晏馬上領會了。


    正在此時,明幹、瞎子和雲開等下洞的三人竟然一一倒地。龍晏趕緊檢查,“也是毒入血脈,隻是尚未侵害到髒腑。”


    郭壯一聽,連忙從袖中又取出三顆金匱固元丹推進三人口中。好像怕其他人誤會為何隻有自己沒有被毒倒,郭壯解釋道:“我藥穀中人,自小與百草和毒物打交道,是以通常對毒物的抵抗力要高一些。”


    龍晏道:“難道就看著阿落聽天由命?”


    成千章上前道:“靈璣的周息,或許可以一用。”


    龍晏趕緊道:“這是為何?”


    成千章道:“我曾經聽我師祖說過,這周息乃雪山白狐一族取自雪山高巔的靈玉製成,對於淨化毒汙和匯集靈氣最是有效。”


    “那便借來一用!”龍晏說著,眼神開始尋找靈璣。眾人這才發現,靈璣並沒在院中。


    明緣道:“就在張仙師要起結界的時候,靈璣悄悄遁地而去。隻是當時大家忙著修樂譜、救阿落,都沒有注意。”


    龍晏聞聽此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張翕略一觀想,笑道:“靈璣是去藏周息了。”


    龍晏氣道:“這個頑徒!”


    成千章一笑,“雪山白狐一族,雖是各個軟萌可愛,卻也最為狡猾自私。這靈璣在那個藏譜的雪山守候了十來年,怕是早就知道了汞毒之害,唯恐咱們為樂譜禍害了他的周息,這才早早地逃遁了。”


    龍晏一躍而起,“我去抓他迴來!”


    齊岱道:“師叔等我,我與你同去。”


    龍晏迴頭一看,不僅齊岱跟著他,齊岱還拉上了章無象。


    “這靈璣由昆侖成千章的師祖和張仙師引薦給你,定是你們這對師徒深有機緣,靈璣與你都性子有些跳脫,我怕你周息沒有借迴來,還把徒弟給氣跑了。”章無象笑道。


    “四哥真是看得起我,我哪有那般幼稚無腦!”龍晏嘴上抱怨,心裏卻覺得章無象說的對。


    本來他從沒想過帶徒弟,靈璣也沒想拜他為師,兩人卻偏偏成了師徒,靈璣心中不甘也很正常。龍晏本來想著,若是靈璣頑皮對抗不肯出借,他就把那小子綁了迴來,不信在他青龍隱雲的手掌心裏,靈璣那小狐狸還能翻出天去。可是,那樣一來,靈璣這個徒弟他也就得罪翻了,搞不好就要叛出師門,這還了得?他龍晏的麵子往哪裏擱?有章無象和齊岱跟著,穩妥。


    龍晏按照心中觀想,很快找到了靈璣藏身之處。隻是見到靈璣,讓他大吃一驚——


    靈璣不再是小男童的模樣,而是變成了一個嬌俏軟萌的小女娃。要不是她身上仍然掛著那張白的把雪都比了下去的狐皮,龍晏還真不敢認她。


    “雪狐一族可根據心情轉易性別。這靈璣隻怕是不想讓師叔認迴他。”齊岱悄聲對龍晏道。


    “切!那他真是想錯了!我龍晏雖然沒想成為誰的師父,卻也不是讓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性子。就算不與他計較,讓他離開師門,也得先把周息借我用用!”龍晏話還沒有說完,手就往靈璣滿頭的小辮子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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