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凝神想了片刻:「記不清了,我兒再說來聽。」


    「當年到覺得談吐有趣,後來孩兒再遣人打探,知她在家苦讀足不出戶。時舊事多,孩兒也就忘記了」景秀拿來軟靠給皇後墊上,小心扶著她坐起來。


    「如今也不凡,都敢咬我兒了。」皇後笑道。


    景秀見母親今天精神十分好,也願意多說些有趣的討她開心,便將張月鹿的案子細細說來,隻不過免去朝廷上那些大臣的聒噪。


    皇後聽聞張月鹿為仆鳴冤,贊道:「這小狗兒倒是生的一副好心腸,我兒不妨結交。」


    景秀心知母後口中的結交就真的是同輩而交,絕不是什麽禮賢下士。母親雖然貴為皇後,但其實權謀之事並不擅長。出嫁前有祖父舅舅寵著,出嫁之後宣州侯府當初沒落,母親可謂下嫁,豈會有委屈。何況家中有姑姑自然是周全。如今父皇貴為皇帝,天下人皆知天子故劍情深。宮中瑣事有賢妃娘娘打點,盡心盡力。


    母親一生和順,即便長在將軍府,身處中宮之位,人到中年,依舊保留著一份天真爛漫。


    景秀點點頭,含笑答應。


    「繡球兒。」皇後輕輕拉扯女兒的袖口。


    母後喚自己的乳名,多半不會是什麽好事情,景秀無奈俯身,就聽皇後小聲道:「你舅母許久不來,可是你舅舅出去了。」


    景秀暗道不好,當初為了避免皇後擔心,全宮一致口詞不提謝太尉出征之事。景秀的舅母,謝太尉之妻雲滇郡主。這位滇王郡主不同其他郡主,她在家就掌管滇王大軍,兵馬嫻熟。


    謝太尉出征,向來是夫妻上陣。


    景秀連忙安撫母親:「倒不是,舅母憂心幾位表哥的婚事,壓著他們去了洛陽鬥花賽。舅舅到的確不在京中,替父皇巡察京畿。」


    皇後這才安心,笑容倦色。景秀知道母親的身體,替她掖好錦被,悄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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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麵斑駁的牆壁上糊了娟白的窓紙,地上鋪著紅線毯,累絲雙耳銅盆裏燃著銀絲碳。整塊檀木雕刻卷書幾,無紋無漆顯得格外古著。案幾上擱著八寶食盒,放著各色蜜餞。旁邊是個銅鑒缶,不知溫著什麽。


    張月鹿背上有傷,錦被隻蓋到腰間,上身蓋著一塊不到三尺的薄絹輕紗。


    順心看有人推門而入先是一驚,柳眉倒立剛想開口,見來人氣度不凡頓時委靡,連忙唿喚:「小娘子小娘子,有,有貴客。」


    張月鹿這幾天一直昏昏沉沉,應了一聲,不情願的睜開眼,頓時一驚,忙道:「草民見過殿下,無法行禮還望恕罪。」


    順心一聽還未反應過來,她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自家夫人,聽其他人說,夫人可是二品的郡夫人!殿下是個啥?腦子艱難的轉著,見那目光掃過,噗通一下跪地。


    張月鹿見她沒出息的樣子,忍不住要扶額嘆息。


    景職二話不說上前把順心架下去,免的礙了公主殿下的眼。


    景秀環視一圈:「一方牢獄,如此富麗堂皇,想必讓人樂不思蜀。」


    張月鹿一笑,坦然而言:「困囚犯之處,謂之牢。刑法之地,謂之獄。草民清白之身,所居之處怎可謂『牢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張家經營所得,無不幹淨。」


    「倒是巧舌如簧。」景秀撩起下擺坐下,「我到是聽說,有人半夜翻身觸碰傷口,慘叫悽厲驚絕人寰,將整個長安府牢獄的囚犯都嚇醒了。」


    張月鹿老臉一紅,這到的確是她讓人來守夜的原因,那滋味太酸爽,這會想來都頭皮發麻。


    景秀見她羞愧無言,心中揚起一絲笑意。手指敲了一下案幾,公事公辦的開口詢問:「你之前可曾與人結怨。」


    張月鹿抬眼看向她,遲疑片刻反問道:「殿下一貫如此寬容仁愛?」


    這答非所問到叫景秀詫異,手指抬起落下,心神一動將手從案幾上移開,長袖順勢滑落,遮過指尖。


    「莫要答非所問。孤問你,你之前可曾與人結怨。」


    張月鹿恍若未聞,半闔著眼,不知道想怎麽,又片刻才開口:「殿下,請務必告訴我。您一貫如此寬容嗎?」


    景秀眉頭皺起,遮在袖中的手指上,那圈牙印都仿佛隱隱作痛。沉寂了片刻,她遲疑的說:「我不知道。」她周邊服侍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就是偶爾有失錯,自然有宮規處置。她長到如今年紀,不說咬一口,就是能觸碰她的人也少之又少。


    張月鹿揚眉笑道:「殿下真是......」


    真是什麽她沒有說出來,景秀到底是好奇的,秀挺的鼻中發出一個輕輕音節:「恩?」


    張月鹿笑的更開心,好像是長輩看喜歡的晚輩,不經意中眉眼間蘊著寵溺的溫柔,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些許親昵:「殿下,我心中明白,凡事應該權衡利弊,有些事情不該做,有些話不該說。但卻常常又無法抑製自己意氣有事。」


    景秀一直覺得她是個古怪的人,現在更加確定。微微抬起下巴,公主殿下目光施捨給床榻上的病患:「比如現在?」


    「是的。」張月鹿收斂的笑容,但眼底依舊溫柔,「殿下能離我近些麽?」


    景秀嘴角微微翹起,表情冷漠又不屑的說:「你如此放肆,是在試探孤的底線。」


    張月鹿沒想到她這麽快變臉,登時有些窘況,自嘲道:「終南捷徑多的是持才傲物的隱士,不多我一個。我既無經世濟民之才,,又怎麽會奢望殿下禮賢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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