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極輕,張月鹿卻覺得自己好像恍惚間,聽出其中幽然孤寂,心裏不忍,連忙探身抓住她的袖子,急切道:「你想聽什麽,我說給你聽!」


    景秀抽開袖子,退後半步。景職從林中走出來,上前在她耳邊密語幾句。景秀眉梢微微輕挑,垂眸看向眼前人,臉頰緋紅,目光灼熱熾烈。


    五石散......堂姐真是越發肆意了。


    ☆、第 27 章


    張月鹿將自己摔進馬車,揉揉太陽穴,暗道:喝酒誤事!


    筆墨揚鞭駕駛馬車迴府,紙硯彎身進了馬車,到了一杯茶,遞到月鹿手邊,溫言:「娘子飲口茶。」


    月鹿哼唧一聲,剛剛在聞人貞她們麵前還強打精神,這會沒人,話都不想說。紙硯溫和一笑,勸道:「娘子還是喝些茶,消消酒氣。要是迴府,夫人郎君還未就寢.....」


    還是筆墨好,自己不想喝的話,她絕對不會說什麽。哪裏像紙硯,已經會威脅主人了。月鹿不情不願支起身子,咕嚕喝了半杯,又躺下。


    紙硯拿起毯子給她蓋好。她溫情看著月鹿的睡顏,心中湧現感激之情。


    她和筆墨兩人不過賤民奴隸,小娘子卻將她們帶迴府上,悉心教導。吃喝用度不說,還請先生教導。如今不但識文斷字,算術騎射也頗有建樹。別說賤民,就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女兒也沒有這樣的。她們走出去,衣著氣質,誰不稱一聲小姐。


    突然馬車停下,紙硯撩起簾子一角,低聲問道:「何事?」


    筆墨抬起鞭子往前頭一指,果然圍著不少人,將路堵了大半邊。今年花朝節解除宵禁,軍民張燈飲酒,賞花遊樂。此刻已經子時,路上依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因堵了半邊,車馬通行緩慢。二匹烏孫馬晃晃悠悠的挪動,脖子上鈴鐺都不怎麽響了。


    「小娘子,嘿嘿...攔住她!攔住她!」


    筆墨麵無表情的瞥了一眼,見一波人衝過來,揚起鞭子,小心控製馬匹,省得這些人嚇著馬,受了驚衝撞人群可不好。


    紙硯聽見吵嚷,接著馬車晃動,頭頂傳來動靜。十分不放心的出了車廂,筆墨一貫寡言沉默不善交際,遇事還是需要自己出麵。


    卻見馬車四周已經圍了一群人,而筆墨牽著馬韁,正抬頭望著車頂。紙硯心裏納悶,躍下車往馬車頂上望去。之間上麵正蹲在一個人!


    「小娘子還不快快下來,我家郎君說了,你這一籃子花,他都要了。」


    小杏兒眉頭緊皺,厲聲道:「不賣!」


    「小娘子,你這花不賣,籃子還要不要啊。」


    「哈哈哈,籃子在這了!」


    「扔過來!扔過來!」


    張月鹿揉揉眼睛,從馬車裏出來。她聽了片刻,算是明白了。她在長安這些年還是頭一迴遇到這種事情,不知是之前鮮少出門,還是今日解除宵禁,把畜生也放出來了。


    眾人見馬車裏出來一位少年郎君,都望向她。


    張月鹿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見一個東西砸來,她側身一讓。那東西重重砸在馬車欄上,月鹿有腳尖挑了一下,是個錢袋,鼓鼓的。


    「我家郎君賞的!馬車留下,趕緊走。」


    月鹿眯眼望去,說話的葛衣小僕旁邊果然站著一個紈絝,穿著珠黃福祿錦緞袍,頭上戴著鎏金小冠,腰間七銙銅鎏鐵帶。左右擁著七八個健仆。五官還算端正,一臉的傲慢油氣。


    嗬!月鹿心裏冷笑,今天真是好日子,牛鬼蛇神都來找麻煩!


    她瞥了一眼那錢袋,見周圍許多人看熱鬧。拱手笑道:「這位郎君出手闊綽,在下自愧不如。」


    「那還不快滾!」見她好欺,葛衣小僕更是囂張。


    「郎君出手真是太大方,可惜.....」月鹿說著,抬腳將錢袋踢了踢,依舊笑容溫和儒雅,指著馬道,「我家這兩匹老馬不值一提,但勝在穩健。」


    她這樣說,圍觀湊熱鬧都望過去,人群中有識貨的喊道:「烏孫天馬!是烏孫天馬,你們看它額頭上的白章!」


    「這兩匹老馬不值錢,隻是在下體弱,這車廂頗為花了些心血。」月鹿伸手敲敲馬車車廂邊立的欄杆木板,「軫用水沉香木,不必上桐油也可防水,車動風起香氣宜人。輪裹乳膠,軸用青榆。三十輻皆是精鋼鍛打。軸頭軎衛倒是普通銀製,隻不過出自火流水鐵掌櫃之手。帷幔二十四層,錦、繡、綾、羅、絹、絁、綺、縑、紬.....」


    「夠了!」 梁丘木惱羞成怒,大聲吼道。


    張月鹿聞言立刻閉口,拱手笑道:「菲葑不棄,敝帚自珍。到讓郎君見笑了。」 她口氣謙和,言辭中卻是一等一的誇耀。心中更是不屑:這紈絝穿的富麗卻不過尋常貨色,腰間帶著七銙銅鎏鐵帶,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大人物。


    本朝有律,一品、二品銙以金,六品以上以犀,九品以上以銀,庶人以銅鐵帶銙七,黃色更是流外官及庶人之服。可見眼前這位紈絝郎君身份上不了台麵。


    她在看人,人也看她。梁丘木雖然是個浪蕩子,但在這長安城裏混,誰知道哪天就惹了誰家公子王孫。他起先是看這一架白銅馬車,連朱漆都沒刷,想必小戶人家。誰知道馬是萬貫難求的烏孫天馬,板子是一金一木的水沉香,還有那裹的,哪裏是白銅,而是白銀啊。


    梁丘木心裏又羞有怒,狠狠地踢了一腳葛衣小僕,連忙上前拱手陪笑道:「賤奴無知,郎君原諒個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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