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靠近,傅朗連唿吸都不暢了。可偏偏始作俑者一身輕巧,一觸一碰蜻蜓點水一樣,撩完就跑,讓傅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打下車去。


    司機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卜總,咱往哪兒走?」


    卜總目光往邊上轉,問傅朗:「什麽位置?」


    傅朗沒好氣地報了個小區名,就把臉轉一邊去了——懶得看,看多了來氣。


    卜奕偷著樂,拳頭抵著下巴,胳膊肘撐著車門,欣賞車窗外飛快後掠的路燈。


    他們又坐在同一輛車裏,行駛在同一條路上,六年時間,命運不算太混蛋。卜奕滿足地嘆了口氣。


    車輛行駛很穩,過信號燈時連剎車和起步都是緩慢的。晃晃悠悠裏,傅朗靠著頭枕犯起困。他迴國以後跟著項目組沒日沒夜地熬,已經挺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傅朗唿吸漸沉,卜奕轉過頭,恣意的目光摩挲著那人鮮活的麵容。


    想了兩千多個日夜,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車下了環路,進小區,停穩。卜奕小聲囑咐兩句,司機輕手輕腳關上車門,走了。


    傅朗夢到些不舒服的東西,驚醒了,頭一偏,看卜奕正低頭劃拉手機,一時間恍惚著,沒吭聲。


    緩了會兒,才直了直酸疼的腰,「都到了怎麽也不叫我?」


    「叫了,沒叫醒。」卜奕睜眼說瞎話,手機一收,拉開車門,像是一點不留戀,「上樓洗個熱水澡再接著睡,要不準得感冒。」


    傅朗下車,讓潮熱的風一吹,挺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姓卜的在旁邊看熱鬧:「瞧,我說什麽來著,走吧,別磨嘰了。」


    重逢、再重逢,兩次見麵都非常不美麗,和想像中都相去甚遠。


    傅朗矜持地沖卜奕道別,邁開大步進了單元門。他克製著自己沒迴頭,一門心思地往樓道裏紮。


    ——的確,不美麗不浪漫,但卻該死地真實,真實得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耳邊隻剩下一個聲音:卜奕卜奕卜奕……


    傅朗被緊箍咒念了一宿,沒睡好,早起沒精打采,連杯牛奶都懶得熱,直接從冰箱裏掏了袋冰涼的,拿在手裏出門了。


    接連陰沉了一周的天難得出了太陽,把潮氣都蒸騰起來,散在空氣裏,帶著一股夏季特有的味道,濕潤、溫暖。


    出了單元門,陽光灑下來,暖得人渾身得勁。傅朗大概感覺下,自己情緒還行,沒剛起床時候那麽糟,得謝謝頭頂高懸的太陽。


    他低頭拿手機叫車,軟體還沒打開,就聽見有人在前麵吹口哨,流氓哨。


    他一眼看過去,謔,驚呆了。


    昨天使盡渾身解數開屏的某人今天開得更歡了,恨不得把「帥慘了」仨字貼自己腦門上。


    頭髮收拾得幹淨利落,一張臉俊得恰到好處,寬肩、窄腰、長腿,收在裁剪合身的西服裏,簡直下一秒就能拉禮堂結婚去。


    可惜站得沒款沒型,斜靠著車門,像個紈絝。


    「早餐還沒吃吧?」目光在牛奶袋子上轉了一圈,卜奕挺得意,覺得自己時間卡真準,「請你吃咱中華傳統早點去,賞臉嗎?」


    傅朗腰杆直溜溜的,「我十點半有會。」


    卜奕還是笑,「不遠,來得及。」


    他這一笑,傅朗什麽脾氣都得收著了,卻又古怪地泛上來委屈,想起在國外一個人早起啃著麵包往學校跑的日子。


    可那時候並不委屈,甚至沒多餘的情緒,反正日子就這麽過。幾年前的事兒,哪料到居然在這個清早矯情起來,犯病一樣,控製不住。


    傅朗一時半會兒緩不了勁兒,板著臉在副駕上坐了。


    卜奕瞄了眼車玻璃上不甚清晰的影兒,心裏燦爛起來——這第一步,算是紮紮實實邁出去了。


    他前一晚也沒睡好,琢磨著讓司機走了,也沒叫代駕,把車故意留傅朗樓下這主意簡直蠢出天了。


    可他沒別的辦法。


    他們之間沒什麽交集了,僅有幾個共同朋友。可朋友們也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天天聚著吃喝玩樂,那不像話。


    卜奕在他燈火通明的屋裏輾轉反側,盯著手機上李方和淩晨發來的信息,渾身長刺了一樣。


    「他一個人,沒伴兒。」


    那些躺著裝死的記憶一瞬間都活了過來,在卜奕的腦神經上跳踢踏舞,擾得他在天蒙蒙亮時才湊合著眯瞪了一小時。


    鬧鍾一響,他垂死病中驚坐起,也顧不上什麽狗屁策略了,收拾停當就叫車奔傅朗那邊去了。


    有時候真的就是一衝動的事。


    也許是好,也許是壞。


    見著傅朗前,卜奕緊張得能當場表演個托馬斯全旋。


    見著人,他一瞬就踏實了。


    還是那個欠嗖嗖的樣兒,甚至比小時候還不像話。


    他們去的是家老字號,要排長隊那種。


    停好車,卜奕把傅朗轟去找座,自己西裝革履地去排隊,在人群裏紮眼得很。


    傅朗嗅著滿屋飯香,站在油漬麻花的塑料桌邊上,等別人吃完。


    六年前也是這樣,髒兮兮的蒼蠅館,一個人排隊,一個人找位。熱乎乎吃一頓,再擠著地鐵去上課。


    油條油餅都是一鍋鍋出,長龍似的隊走得很快,沒十分鍾,卜奕就端著塑料托盤從窗口過來了。


    亂鬧鬧的館子裏掃一眼,不用仔細找,也能在黑壓壓一片後腦勺裏精準地鎖定傅朗,特異功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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