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奕有點愣,沒反應過來,「什麽程度?」


    傅朗麵無表情,「問你打算管閑事管到哪一步。」


    這話就不怎麽動聽了,甚至冷漠無情。


    卜奕想了想,「管到底。」又頓了下,沒瞞著厲敘,「我朋友是孤兒,我們不管就沒人管了。」


    厲敘笑了下,呷一口滾熱的飲品,說:「成年人該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表兄弟倆,倒是個頂個的理智。


    在卜奕反駁前,厲敘接下了自己的話茬,「先說你知道的情況吧,我給你個判斷。」


    卜奕用力搓了把臉,眉又擰上了,「我按時間線說吧。」


    厲敘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很紳士。


    卜奕把他知道的又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包括崔凱是如何成為孤兒的——這一部分,他是從段重山口中得知的。


    「老崔眼睛不是很好,但也沒多不好,他爸媽沒錢給治病,又怕他迴頭瞎了,就把他放福利院門口了。」


    「他被人領養過,後來那家人生了自己的孩子,又退養了。江桐,是跟他一個福利院長大的。」


    「你看他平時吃穿不愁吧,那都是他自己打工賺的。打什麽工我不知道,反正不是特正經的。奕哥,灰色地帶那些東西,咱都不清楚。」


    段重山一般不抽菸,說這幾句話時候卻猛抽了兩根。


    「有一次吧,他喝多了,你們都沒在,他跟我說的。我從來沒見過老崔那個樣兒,哭得我心髒跟泡了硫酸似的。」


    生活在他們身邊,朝夕相處的人,灑脫恣意的外表下卻是滿目瘡痍,卜奕沒法想像。


    「挺勇敢的。」厲敘聽完,給了個評價,「一般這樣出身的孩子會傾向於『奮鬥』,去獲得一個相對安穩的人生。你朋友倒是個有勇氣的人。」


    卜奕嘴裏發苦,他不知道崔凱這種「勇敢」後麵藏了多少辛酸,「厲哥,那他……」


    「很難。」厲敘直接給了當頭一棒,「第一,要看受害人的傷情,是輕微傷、輕傷還是重傷,以及受害人的態度——諒解或不諒解,這中間有所差別。第二,交通肇事。他醉酒駕駛,事實確鑿,一般情況下,會以危險駕駛罪判處拘役。」


    卜奕手指抵著下巴,指節摁得一片青白,「那我們能做什麽?」


    「爭取受害人諒解。」厲敘道,「對方一旦提起訴訟,替他找個好律師。當然,假如傷情達輕傷以上,就是公訴案件了。」


    一連串的陌生、不陌生的詞彙甩過來,卜奕默然消化了片刻,才道:「哥,那你方便給我介紹個律師嗎?」


    介紹?這倒讓厲敘意外了,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卜奕,「怎麽,我不夠格嗎?」


    卜奕搖頭,「這案子對你來說應該太微不足道了,殺雞焉用牛刀,道理我懂。」


    厲敘就笑了,擅於觀察並情商過關的小孩,招人喜歡。


    他拿出名片夾,彈出一張遞給卜奕,「需要的時候聯繫我助理,他會幫你們解決。」遞完名片,又看傅朗,「怎麽樣,表弟,還滿意嗎?」


    傅朗嗤了一聲,「差強人意。」


    那就是滿意了。厲敘手指磕著名片夾,從三言兩語見他也咂摸出來了,傅朗並不打算讓卜奕纏進這場必輸的官司裏。


    隻是,他表弟以什麽立場去管別人呢?


    桌上電話振動,厲敘接起來。


    「別等我……嗯,在外麵……你先睡,乖。」


    厲敘聲音不高,話音裏卻藏著與表麵淩厲背道而馳的溫柔。


    「還有什麽問題?」掛斷電話,他神色如常地打量對麵倆小孩。


    卜奕撓撓鼻尖,怪不好意思的,「沒別的問題了。耽誤你時間了,哥,嫂子等急了吧。」


    厲敘又呷一口馥芮白,「不是嫂子。」迎著卜奕驚訝的眼神,「是男朋友。」


    艸啊!


    卜奕震驚了。


    他周圍不是沒有同性戀,也不是不接受,就是沒看出來厲敘能是個同性戀。


    一點兒都不像。


    「嚇著了?」厲敘冒壞水,往傅朗那邊一瞟,「你的小朋友嚇著了。」


    傅朗沉著臉,垂在腿邊的手讓他自己捏得嘎嘣一聲。不知道為什麽,厲敘這一句話,竟然讓他有些慌,「別胡說了。」


    「沒,」卜奕趕緊搖手,「沒嚇著。我們美院挺常見的,劇社也有。」


    一激動,就亂禿嚕,恨不得把他知道的誰誰誰都跟厲敘交代一遍,以示他不恐同。


    厲敘覺得這小孩有意思,又覺得表弟的未來充滿坎坷,帶著旁觀者的清醒,他伸手在傅朗肩上捏了下,曖昧不清地留下一句「再接再厲」,就跟他們道別離開了。


    沉重的玻璃門拉開又合上,凍人的寒風被暖氣壓下去。


    卜奕唿了口氣,捧著紙杯咚咚灌下去大半杯,瞅著傅朗,「你表哥可真……」真什麽?他遺憾於自己中文詞彙量的匱乏,隻好選擇最直白的,「真帥。」


    帥以外,還有那麽點悶騷。


    「迴去?」傅朗問,選擇性耳聾,隻當沒聽見卜奕誇厲敘。


    「迴。」


    臨走,傅朗又打包了幾杯拿鐵和紅茶拎著。卜奕過意不去,又給傅朗微信上轉了五百,非說夥食費不夠了。


    傅朗沒跟他爭,由他去了。


    迴到醫院,手術尚未結束。樂隊的鼓手和鍵盤已經被江桐趕迴去休息了,他自己窩在牆角,額頭頂著小臂,像一朵頹喪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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