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韭黃!臭韭黃!爛韭黃!」蘇滿兒滿屋子亂轉,氣得蹦蹦跳。故意把個天下第一美人放在她麵前,教她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 … 什麽姊姊妹妹,娥皇女英!


    本來還以為是那個美到令人羨慕又嫉妒的絕代狐狸精故意瞎拚,好挑撥她和他之間堅貞不移的愛情,所以她吃醋歸吃醋,擔心歸擔心,卻也不會真的中了她的圈套。


    可是今天那死韭黃居然故意在她麵前跟人家搞曖昧,而且那個已經開始以西宮娘娘自居的狐狸精還對她說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話!


    幸虧她平常在福兒姊姊的調教下,總算稍稍對那種酸到人家骨子裏的刻薄話有點免疫,要不早就被活生生剝掉一層皮了!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 」她氣到好想赤手空拳打斷什麽。旺財和旺福蹦了過來,親近地站在她肩上吱吱喳喳地討好著,總算稍稍平撫了


    她滿腔又沉又悶又酸又苦的氣。


    她將牠們抓放在掌心裏,忍不住訴苦起來,「你們那個不負責任的爹,簡直就不是個東西,口口聲聲隻喜歡江山和我,統統都是騙人的啦!」


    甫走近門邊的鳳磬碩停住腳步,英俊臉龐浮起了一絲好笑。


    這丫頭… …


    「哼!說不定他想當皇帝根本不是為了要開疆辟土,他壓根就隻是想要合理化地納個三宮六院、數千佳麗在身邊!」


    越說越離譜了… …


    「咳。」他清了清喉嚨。


    蘇滿兒一迴頭,臉上非但沒有尷尬的表情,反而黑了一半。「幹嘛在背後偷聽人家說話?」旺福和旺財快樂地拍翅飛向他,落入他大掌裏。「你們兩個… …兩個… … 逆子!」她簡直不敢相信,小臉漲紅了起來。「重色輕友!」


    「成語又用錯了。」他走近她,溫柔地笑道,「這叫良禽擇木而棲。」


    「棲個頭啦!」她神情緊繃,不給他好臉色。「牠們兩隻肯定也是公的。」


    他一怔,「這跟公的母的有何幹係?」


    「公的特無情。」她咕咕噥噥,哀怨地狠狠瞪了他一記。「你們男人都一樣!」


    「天地良心。」鳳磬碩笑了,一手將她攬入懷裏,並將掌心裏的兩隻小麻雀送到她麵前。「我們三個都是妳的鳥、妳的人,哪裏還敢有二心?」


    「可是你剛剛明明就!」


    「就怎樣?」他挑眉含笑追問。


    她一時嗆到,無論如何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吃醋吃得一塌胡塗。


    「反正你欺負我,我要迴家。」


    「妳走得出十九皇府大門再說吧。」他笑得好不篤定、好不開心。「你!」她氣結,半晌後,忿忿然賭咒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小看我的!」


    「真的?妳打算怎麽做?」他滿眼興味濃厚。


    「我… … 」她直直地迎視他充滿自信的眼神,突然覺得好受傷。


    是,他就那麽自信她永遠都在他的掌心之中,永遠也無法逃脫掙離嗎?


    說穿了,他並不害怕失去她,因為他是那麽驕傲自信,無論她跟他鬧了多少別扭、對他說了多少苦口婆心規勸的話,可他始終深信她是孫悟空,是怎麽也飛不出他的五指山的,不是嗎?


    所以明明知道他的野心令她痛苦兩難,明明知道對她而言情義不能兩全,甚至明明知道爹爹會為此永不原諒她,但他還是不當一迴事。


    可是她唯一能倚仗的不過是他此刻的憐惜和疼愛,但假若有一天,連這一切也被其它人、其它事所剝奪取代了,那麽她還剩下些什麽?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她的聲音裏有一絲掩不住的酸楚。


    「這些日子來,我做的一切還不足以證明嗎?」鳳磬碩揉揉她的頭,對她笑了笑。這小腦袋瓜又胡思亂想些什麽了?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當了皇帝,我想我也不會是你的皇後的。」她後退一步,退出了他的懷抱,剎那間突然頓悟了這一點。


    他的笑容消失,濃眉微皺。「怎麽了?妳又在鬧什麽脾氣?」


    「不是鬧脾氣。」蘇滿兒苦澀地笑了。「我真傻,我怎麽會現在才看清楚這一切?」


    他心底掠過一抹不祥的預感,臉色一沉。「妳到底在說什麽?不是一切都好好的… … 我說過,妳什麽都不用多管也什麽都不必多想,隻要信任我就好。」


    「我很想信任你,可是我真的能信任你嗎?」她的眼眶微微紅了,仰頭望著他。


    「滿兒!」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按捺住不耐煩的脾氣。「別再胡鬧了。」


    「你說得對,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其實在我心底也好想嫁給你……」她突然低聲道。鳳磬碩臉上的不耐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掩不住的喜上眉梢。「可是想想,我不能嫁給你。」


    他臉上的喜悅乍然僵凝,臉色又複鐵青起來。「滿兒…… 」


    「我喜歡你,但是我嫁給你不會幸福的。」


    「妳在說什麽鬼話?我會疼妳寵妳勝過我的生命。」


    「我相信,可是我還是會覺得很痛苦。」她悲傷地望著他,在這一刻,所有的矛盾痛苦掙紮和悲喜交集,全都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不要隨便用屁話搪塞我。」他咬牙切齒的吼道。


    「你不會放棄雄心壯誌的霸圖和多嬌的大好江山,可我卻隻想過著與世無爭、吃飽穿暖的平凡舒心日子,我們兩個人之間天差地別,這種深深的鴻溝並不是相愛就可以跨越和填平的。」她閉上雙眼,心痛的淚水終於悄悄滑落。


    「我說過,那不是阻礙。」他執拗地道。


    「它是。」因為看著他的野心,她會越來越痛苦越擔心;而她的愛,遲早也會令他感到厭煩,無法喘息。


    「該死的!」鳳磬碩的口氣困擾煩悶,忿忿低吼:「妳究竟要什麽?」


    她要他平安,她要他知足快樂,她要他毫發無傷,沒有半分危險。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她能夠要求,也不是他會答應的。


    所以到最後蘇滿兒隻能哽咽著,低低地道:「我要迴家。」


    說到底,她還是要離開他?


    他的理智乍然崩斷,瞬間勃然大怒。


    鳳磬碩自認這一生從未如此喜歡過一個人,對此,他不知暗中退讓了多少步,可她為什麽就是不明白?


    剎那間,鳳磬碩骨子裏所有倨傲霸氣狂妄齊齊洶湧上來,眸底殺氣乍現。


    不過是個小小女子,有什麽希罕?


    「好!」他絕情地答應。


    蘇滿兒幾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你…… 你…… 說什麽?」


    「妳還在等什麽?」他眼神殘酷森冷得再無一絲柔情,伸手指向門口,「滾出我十九皇府,立刻!」蘇滿兒霎時臉色慘白成一片,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這麽無情,這麽決絕,這麽輕蔑… …


    他又恢複過去那個冷血無情、目空一切且令人深深凜然畏懼的十九皇爺。


    「滾!」他的笑容猙獰得令人膽寒。「還是妳要橫著出去?」


    她驚悸害怕又痛楚萬分地望著他,眸子裏漸漸淚霧彌漫。


    「你保重。」蘇滿兒接過他雖處於盛怒中,卻沒有合掌掐握住的兩隻小麻雀,傷心透頂的她未察覺他的手微微一顫,彷佛不想將手中的鳥兒交還她。


    鳥兒還給了她,好似一切就真的恩斷義絕了… …


    但最終,他的背脊還是驕傲地挺得直直的,臉上不屑之色濃厚,沒有顯露出半點真正的心情。


    她纖小的身影就這樣直直地走出他狂怒的視線外,也徹底走出他的生命。


    突然間,左胸口像是被萬針齊齊戳刺而入,痛得他幾乎無法唿吸。


    「可惡!」鳳磬碩重重地擊掌劈裂了身畔的紫檀大桌,滿滿的怒氣和深深的絕望霎時淹沒了他。


    蘇宰相聽到守門的下人來報二小姐迴來了,開心得自病榻上跳了下來,連綁在額際的白頭巾也給弄掉了,歡天喜地衝出房門。「滿兒滿兒滿兒,爹的心肝寶貝小女兒,妳受苦了…… 」他一呆,錯愕地看著滿麵笑吟吟的蘇福兒。「咦?福兒?」


    「爹,妹妹現在不適宜見客。」蘇福兒甜甜地開口,「您還是先迴去繼續歇著養病吧。」


    「這什麽話?」他立刻吹胡子瞪眼睛的,「哪有什麽不宜見客?爹爹是客人嗎?」


    「不是客人,是病人。」蘇福兒嫣然迴道,好整以暇地勾著他的手臂,不著痕跡地將他往迴房方向「引」去。「爹,你現下身子也不太好,萬一傳染給了滿兒可怎麽好?」


    「呃,會傳染啊…… 」蘇宰相一愣,不禁自言自語,「說得對,是不太好…… 可是爹真的很想念滿兒,很是擔心她呀。」


    誰知道那個大逆不道、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十九皇爺有沒有把他冰清玉潔的小女兒怎麽樣了?


    光想,他腦門又是一陣血氣上衝。


    「不行,爹得親眼瞧見她沒事才行!」


    「女兒跟您保證,滿兒她手沒斷、腿沒折,連根寒毛都沒缺沒掉,全身上下好得很。」她語氣閑閑,神態悠然。


    蘇宰相愣了愣,見大女兒如此氣定神閑,不慌不忙的從容模樣,一顆高高提著的心總算落迴了原位,寬慰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 那爹爹就放心了…… 可是真的不能瞧一眼嗎?就一眼!爹站在門外頭偷瞄一眼就好了,應該可以吧?」


    「是沒什麽不可以呀,可怕就怕滿兒一見您老人家近日因氣化鬱、因鬱成病的憔悴病容,不知會心疼得哭成什麽樣了呢。」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蘇宰相一聽之下,那還得了!「不不不,那就不見了,爹這就迴房去養病,省得妳們姊妹倆又得替我心驚受怕的…… 」


    「謝謝爹成全女兒們一片孝心。」她盈盈一笑,隨意招來了個丫鬟。「小鐺,扶老爺迴房去。」


    「是,大小姐。」


    待擺平了老人家後,蘇福兒嬌媚臉上笑意倏收,聲音一冷,「好啊,姓鳳的,我妹再笨再蠢再天真,我可也沒許你攆她走,你還真當我們蘇家沒人了是嗎?」


    就在她話聲甫落,一陣冷風咻地卷過了枝頭,吹得滿樹茂密葉子頻頻顫抖搖動。


    禦花園內,花香蝶舞亂紛紛。


    「有件事,要請您相幫。」


    鳳爾善斟茶的動作一頓,訝然躍上眉梢。「哦?」麵前佳人雖然嘴角長駐著一朵慣常甜美的笑,可是眸底卻是一絲笑意也無。有意思。


    他斟好了茶,親自奉予她,一笑。「來,先嚐嚐。」


    蘇福兒老實不客氣地接過,好整以暇正要啜飲,卻聽見他柔聲地補充了一句:「這是妳以前最愛喝的香片。」


    那杯茶停頓在嬌嫩唇瓣前方,尚未沾著,已經被放迴了桌上。


    一抬眼,她笑得好不柔媚。「太子殿下記性好,忘性也大,小女子已有多年不慣喝香片了,您也給忘了嗎?」


    「福兒 … 」他輕歎。


    「天氣真好。」她甜甜地道:「值此良辰美景大好時光,太子殿下今兒怕是很忙吧,不如小女子就先行告退,有什麽話待您閑了,再說。」


    「不。」他忙握住她的手。「別走… … 我不忙。」


    她冷冷的目光朝下落在他抓住自己的白誓修長大手上。鳳爾善暗歎一聲,隻得鬆開收迴。「對不住,是爾善唐突了。」能不能不要這般疏遠?不要拿他當陌生人看待?但是他心知肚明這個答案是什麽。


    「太子殿下,認真說來,我們蘇家可真是一家都欠了您、該了您呀。」蘇福兒嬌媚地斜倚在椅背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要不我家爹爹不會為了朝廷那麽賣力賣命,我家丫鬟也犯不著為了國家這麽獻身獻心,我家小妹妹又為了皇家這樣流血流淚… … 」


    「爾善和全天下百姓都銘感五內,永記在心的。」他溫柔地看著她。


    「那倒不必。」她微笑揮手,「隻是隨便數算數算,太子殿下也算是承了我們蘇家一個小小、微不足道的恩,所以現在小女子要請您幫個忙,要一樁恩典,該是不為過吧?」


    「請說。」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無論是什麽,隻要她提出,他都會答應。


    她慵懶一笑,甜甜地說了一句話。


    向來氣定神閑、溫文爾雅的太子殿下悚然一驚,張口結舌。


    「別忘了,是您欠我的。」她笑吟吟的提醒他,「您得答應。」


    「不…… 」他定了定神,不禁撫著冷汗涔涔的額角,堅決地重複,「我不答應。」


    她眼底的笑意倏然凝結成冰。


    「除了這件事,其它我什麽都能答應妳。」


    蘇福兒神色陰沉了下來,半晌後,嘴角又彎起一抹淺淺嬌笑。「那好,咱們就來談一場交易吧。」


    他劍眉輕揚,警戒地問:「是什麽樣的交易?」


    「你絕對無法拒絕的交易。」


    坐在盤龍榻上,鳳磬碩目光深沉內斂,不仔細看或者會錯失他眸底那一抹空洞憂鬱的悲傷。


    「貴州總兵迴稟― 」


    「通州布政司籌措五十萬獻金上呈入庫― 」


    「天下第一幫日前迴報!」


    「駱太醫查明皇上近日煎服藥方裏多加了一味半夏!」


    所有情報一一迴報而來,鳳磬碩眸光依舊銳利,可心神已然恍惚得不知去向。


    她,現在還是在哭泣吧?


    自從昨夜前往偵察的手下迴報,說她還是蜷縮成一團,抱著膝一直在哭,他就萬箭穿心至今,始終未能釋懷。


    笨蛋,這不就是她要的嗎?


    已經如願迴家,如願離開他身邊,如願過平靜平凡的生活,那還哭個屁?


    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所有的雜念全摒除腦外。


    「… 待皇爺裁奪。」


    「 … 得請示皇爺。」


    「… 未知皇爺做何指示?」


    剎那間,鳳磬碩突然覺得這些消息亂如牛毛無趣無味到了極點!他猛然站了起來。一時間,所有大廳裏的屬下全都一怔,忙伏下身去,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


    他負著手,陰沉不安地來迴踱步,倏然站定。「都知道了,就依計劃而行。」


    「是!」部屬們心下一寬,轟然應聲。


    「都退下。」他沉聲道。


    「屬下遵旨。」


    待所有人統統退去,就隻剩下他佇立在寬大孤寂的大廳裏。


    往後,他得習慣這樣的孤寂、高處不勝寒的位置。


    稱孤道寡,要懂得用人,卻永遠不能真正信任任何一個人,他的皇兄就是吃虧一點。


    皇兄信他。


    所以這些年來交付在他手中的實權越來越大,也養大了他的自信,養刁了他的野心,更親手造成了江山即將易主的局麵。以史為鏡,因此當他終於坐上龍椅的那一天,也就是他孤獨的開始。花個幾年打一場奪宮之仗,再花個幾年征服北國,再花個幾年治理天下,再花個幾年遠征海外… …


    然後呢?


    偉大地青史留名,孤獨地遁入皇陵之中,煙消雲散。


    他是個想得很高很遠很深的人,所以,早預料看到了那一天。


    正是因為人死後不過六尺深,屆時魂也飛魄也離,什麽都沒有留下,因此他才想要轟轟烈烈地幹下一番大事,建立震古爍今的天大功勳,好證明他皇十九能力卓絕、威震天下。


    可是他曾感到快樂嗎?


    我隻希望你知足快樂,平平安安的,可那偏偏是你最不希罕的人生… …


    有一個女孩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她說的沒錯,那麽平凡,那麽不起眼,那就是他最不希罕、最嗤之以鼻的人生。


    可是在那個女孩身邊,他卻能夠清晰真實地感覺到,一種踏踏實實的快樂。鳳磬碩眉頭緊緊糾結成團,胸膛沉重地起伏著。「該死的!我沒有心軟!」他怒吼出聲,揮袖將最靠近身畔的柱子震碎斷折。大廳轟隆隆搖動了一瞬,灰泥撲撲落下,眾人驚唿著衝了進來要護駕!


    「皇爺?」


    「都給我滾出去!」他眼神狂怒得發光。「本皇爺沒那麽容易死!」


    禍害,是遺千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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