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仿若孩童,一人叫一人迴, 來來往往的, 竟誰也不覺著那人煩了或是厭了。


    長鬆站在旁邊,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自己一個不慎出了聲音便破壞了這份和諧與安然。


    結果,月娘摸不清楚狀況,莽撞闖進了這氛圍裏。


    「東家, 你看看我這冰粉做得怎麽樣?」


    月娘成功琢磨出了冰粉, 興奮得不得了,第一反應就是找許閑香, 迫切地想得到她的認同,自然沒注意先前的氛圍。


    等她說了話, 周遭一片安靜,薑淮的目光似冷刀子似的射到她身上,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才發覺似有不對。她囁嚅著嘴角,端著冰粉的手不自覺抓緊了碗壁,指節隱隱發白。


    她倉皇失措地說:「東家, 我等下再來。」


    說著就要離開,另一隻手卻被許閑香拉住。許閑香含笑看了眼薑淮,而後接過月娘手中的碗。她輕輕晃了下,透明如膠狀的冰粉在碗中悠悠晃悠了下身子,看著是順滑無比。


    許閑香輕輕拍拍月娘的手,示意她放輕鬆,嘴上誇讚道:「這冰粉我看做得很好,是在井水裏冰過了嗎?摸著甚是涼爽。」


    月娘低著頭,小聲迴了句:「我在井中冰了一刻鍾。」


    冰粉微微黃,一晃q彈無比,做得甚是用心。


    許閑香接著道:「月娘,你做得很好,接下來把料放進去便可,你自信點,相信自己做的東西。」


    她握拳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月娘雖不理解是什麽意思,但是聽懂了許閑香的話,鼓足勇氣道:「好,我這就去做!」


    薑淮聽著冰粉什麽的也覺著新鮮,隻是他沒好意思問。倒是許閑香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邀請他:「淮哥哥,你要嚐一嚐冰粉嗎?」


    為了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許閑香又接了句:「很好吃的!」


    薑淮眉眼含了笑,輕點了頭,隨她一道在院中找了個地方坐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好看,輕叩桌麵,與不遠處的蟬鳴聲隱隱相和,無意間竟成了一曲動聽的曲調。


    許閑香兩個手肘放在木桌上,兩隻手捧著下巴,安靜地聽這首別致的曲子。


    等月娘將冰粉端至桌前,這首曲調才隨之收了尾。


    菜頭害怕薑淮,端了碗冰粉躲得遠遠的。大林本想湊上前,又見著許閑香此刻放鬆愜意的樣子,止住了腳步。


    是以,桌前隻坐了許閑香和薑淮兩人,月娘盛了兩碗冰粉擺在桌子上。


    薑淮垂眸,恰好看見冰粉。


    淺紅的山楂碎、明艷的小塊西瓜、白而滾圓的小圓子、淡綠色的葡萄幹、明黃色和深紫色的小塊鋪滿整個碗麵,中間撒了細細的花生碎和白芝麻,顏色豐富分明,深紅色汁液隱在下頭若隱若現,透明順滑的冰粉在間隙中冒了個頭。


    許閑香端著碗,將料拌開,對他說:「可以拌開了吃,也可以直接吃。稍稍拌一下,紅糖水會流進冰粉裏,更好吃。」


    薑淮輕輕「嗯」了一聲,學著許閑香的樣子,將碗端起來,用勺子輕輕攪拌了一下。


    勺子一動,嫩滑q彈的冰粉瞬間裂開了縫隙,紅糖水像是瞅準了時機一般順著縫隙溜了進來,透明的冰粉一下子便染上了紅糖水的深紅斑駁。花生碎和白芝麻也不小心掉進縫隙裏,細小的縫隙登時被擠滿放大。


    薑淮輕輕挖了一勺冰粉,冰粉落在勺子裏輕彈了一下,上麵掛著兩粒葡萄幹和幾粒花生碎。沒等他張口咬,隻是輕吸了一下,冰粉瞬間劃入口中,口感彈牙順滑,帶著點井中的微涼,稍稍去了燥意。


    連帶著入口的還有紅糖水,這個紅糖水似與他曾喝過的不一樣。應是被井中鎮涼了,紅糖水甜味濃鬱帶著鮮香,在他齒間流動,微涼中似有種意想不到的甘甜與清香,使得浸了紅糖水的冰粉也染上了這份甜香。


    這時,他再咬一口葡萄幹,葡萄幹個大肉厚,看著幹癟的樣子咬了一口,幹皺的表皮上厚嫩清甜的肉質,清甜中藏著酸味,酸酸甜甜的,與紅糖水的濃甜鮮香相得益彰。而花生碎那股濃鬱醇厚的香氣是忽視不得的,又為這口冰粉增加了層次了。


    這才是剛吃了一口而已,薑淮已經幾驚幾嘆了。


    他勾了勾唇角,淺笑道:「你倒總會給我驚喜。」


    許閑香兩手端著碗,勺子在碗中輕輕滑動,聞言淺笑了下:「淮哥哥,這是月娘做的呢!」


    月娘正端著碗吃冰粉,聽見許閑香提到她的名字,下意識放了碗站起來,許閑香朝她揮了揮手,讓她不必緊張,安心吃著便好。


    薑淮放了碗,側過頭看著她端碗吃冰粉的樣子,清風微微揚起她額前的碎發,嬌俏的臉有一半埋在碗中,像極了一個饞嘴的小貓。


    許是感應到薑淮的目光,許閑香迴眸淺笑,嘴角的梨渦淺淺旋起,晶亮的眼睛裏似有漫天星辰,璀璨炫麗,那霎那間綻放的光華令薑淮唿吸一滯。


    許閑香輕聲道:「你嚐嚐這個旁的,圓子、西瓜、山楂……」


    薑淮掩飾性地端了碗,指了指裏麵黃的、紫的小塊,問她:「這是什麽?」


    許閑香看了眼道:「芋圓。」


    又是個沒聽過的東西。


    雖沒聽過,但不影響吃。


    方才薑淮一失神,冰粉的涼意已散了一些。他按著許閑香說的嚐了不同的料,他知道的也給了他額外不同的體驗,譬如山楂碎,酸甜可口,夾在嫩滑細膩的冰粉中隱隱有了嚼感,無意間讓冰粉更具層次感;再譬如西瓜碎,爽口清甜,與紅糖的濃甜相和,有種意外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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