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是何人?”閣羅鳳好奇地問道。


    “王忠嗣是大唐名將,這個人很厲害,他如果在成都,我是不會北上的!”


    提到王忠嗣,達紮路恭咬牙切齒。


    去年年初如此好的形勢,完全可以擊穿隴右防線,結果在最重要的關頭出現了一個王忠嗣。


    隴右本身已經奄奄一息的唐軍,像打了雞血一樣。


    想到這裏,達紮路恭仍然心有餘悸。


    今年開年王忠嗣在石堡城附近修堡壘,已經不是什麽秘密,雙方在那一帶布下重兵,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對於修城堡這件事,吐蕃人感到非常頭疼。


    這比當初哥舒翰去強攻石堡城還要頭疼。


    雙方在那一帶陷入僵局中,吐蕃人發兵破壞唐軍的行為,唐軍則原地死守。


    這種損耗方法,讓吐蕃人很痛苦。


    直到聽說劍南道內部發生叛亂,吐蕃上下都認為大唐的邊防破了一個缺口。


    實際上,當初吐蕃染指西南事務,逼迫李隆基幫助南詔王統一六詔,已經顯露出吐蕃的戰略轉移。


    這百年來,吐蕃人的戰略主要分西域和隴右兩大塊。


    要麽打西域,從西域進入河西,再俯瞰隴右。


    要麽直接打隴右。


    這兩個戰略來迴切換了好幾次。


    至於西南戰略,是開元年間,吐蕃人被打得實在沒轍了。


    西域西域進不去了,隴右石堡城還丟了。


    於是開始從西南想辦法。


    可以說大唐和吐蕃之間的戰略角逐,造就了南詔這個國家。


    現在西南的局勢,也是大唐與吐蕃百年對峙演化出來的一個結果。


    所以,對於這一次的北上,達紮路恭是非常看重的。


    如果他們血洗了成都,長安就隻能從隴右緊急調兵。


    而且吐蕃高層還分析得更深更遠,直到血洗益州,隴右唐軍被迫南下,吐蕃將會再一次對隴右占據主導優勢。


    最重要的是,益州破敗,即便吐蕃人無法徹底占領成都,也會拉長這一次吐蕃與大唐之戰的戰爭。


    這對於河北叛軍是一次機會。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一旦到了那個份上,河北再出兵,長安分身乏術,兩線受敵,就隻能放棄一邊了。


    放棄哪一邊,隻要腦子稍微正常都知道。


    想到這些,達紮路恭的眼神又變得明亮起來,臉上露出一種勝利者才有的笑容。


    對王忠嗣的恨意也似乎淡了一些,他認為這一次對劍南道的打擊,可以報去年之仇。


    因為隻要劍南道被破,王忠嗣必然分兵。


    南詔王心裏驚訝起來,大唐還有讓達紮路恭都害怕的人?


    也許以前閣羅鳳很害怕唐軍,但自從他兩次擊敗唐軍,他覺得唐軍不過如此。


    但現在聽達紮路恭這般說,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唐軍。


    “那哥舒翰嗯?”南詔王又多了一嘴,好奇地問道。


    “哥舒翰?”達紮路恭怔了怔,剛才還神光湛然的雙眼,變得鋒利起來,“王忠嗣的可怕讓我們很難察覺出來,等察覺出來,你會感到驚訝,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他會不斷讓你感到驚訝,這種恐懼會逐年遞增,知道擊穿你的內心。”


    “為什麽?”


    “因為他擅長布局。”


    “擅長布局……”閣羅鳳喃喃道,“那哥舒翰呢?”


    “哥舒翰的可怕是,隻要你跟他打一場,你就會覺得他是一個瘋子!你會立刻感受到他的可怕!但不會擊穿你的內心。”


    “我明白了,這個哥舒翰打仗非常勇猛。”


    “用你們南詔人的話來說是勇猛,但用我們的話來說是殘忍,他比我們還殘忍!”


    閣羅鳳臉上露出了一絲懼意,說道:“還好這兩個人都沒來,還好是鮮於仲通那個廢物,還好……”


    閣羅鳳話音未落,突然有斥候傳來急報:“報!成都傳來消息,唐軍更換了主帥!”


    達紮路恭和閣羅鳳心頭同時一跳,閣羅鳳好奇道:“換成誰了?”


    “說是從鮮於仲通,換成什麽哥……哥舒……”


    “哥舒翰!”


    “對,就是哥舒翰!”


    達紮路恭愣了愣,快步走到那個斥候麵前,提起他的衣領,咆哮道:“這個情報有沒有證實過?”


    “益州很多人都在傳。”


    “哥舒翰什麽時候來的劍南道?”


    “上個月……”


    “上個月就來了,為什麽到現在才打探到?”達紮路恭推倒斥候,轉身大步走到閣羅鳳麵前,如同一頭猛虎一樣咆哮,“你們的情報到底是怎麽做的?”


    “將軍息怒,我們正月多次打探,就是鮮於仲通,並沒有人傳喚成了哥舒翰!”


    達紮路恭又是一怔,這難道是哥舒翰故意為之?


    不不,哥舒翰在隴右,他突然到劍南道,是大唐皇帝的調的。


    “這難道是大唐皇帝故意為之?”達紮路恭喃喃道。


    “將軍,大唐皇帝故意什麽?”


    “故意吸引我們到西南攻打劍南道!”


    “這不可能!”閣羅鳳笑道,“劍南道剛經曆內亂,守備空虛,大唐皇帝不可能冒這個險。”


    “嗯,你說得倒是也有道理,但調哥舒翰過來,前期明顯是對外隱瞞了,現在再放出來,顯然是為了威懾我們。”


    見達紮路恭猶豫起來,閣羅鳳的弟弟成崇在一邊煽風點火道:“一個區區哥舒翰而已!”


    “你們不知道!你們根本就不知道!”達紮路恭痛苦地說道,“這個人為了奪下石堡城,數萬唐軍精銳都扔了進去!你們能讓數萬人赴死嗎!”


    “這……”


    閣羅鳳和成崇當然做不到,他達紮路恭也做不到。


    讓數萬人赴死,這件事的難度簡直比統帥二十萬大軍還難。


    “我說過,這個人是瘋子!他為了打贏,是不惜一切代價的!”


    沉默片刻,成崇說道:“哥舒翰倉促到劍南道,劍南道兵力空虛,就算他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個人抵擋我們十萬大軍。”


    “再說了,就算哥舒翰從隴右帶了數千兵馬,也不可能打贏我們。”


    閣羅鳳和成崇沒有參與過隴右的戰爭,他們對隴右戰場的殘忍是沒有概念的。


    就像長安城的讀書人,他們提筆就是橫掃千軍,殊不知,自己到戰場上,和被馬蹄踐踏的那根草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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