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薛貞童犀利的發言,楊炎並不緊張,也沒有表現出一絲慌亂,而是很認真地點頭。


    兩個人的細節,李倓都看在眼裏,他很欣賞薛貞童的說話邏輯,對待事情上,有嚴謹的思維方式。


    但薛貞童在議政中,明確有以官壓人的現象,缺少了氣度。


    不過話說迴來了,楊炎這個人在曆史上,也是出了名的心胸狹隘,傲慢狂妄。


    隻不過現在楊炎還是新人,還在自我保護期,不敢狂妄。


    至於薛貞童,背後有沒有其他目的,李倓現在不好下判斷。


    他到底是真的一心為國,希望公正嚴明,還是為舊勢力做代言人呢?


    李倓既然不好下判斷,那就暫且觀之。


    楊炎說道:“薛刺史所言有理,這其中當然有人是正常買賣的良田,朝廷在查處中也明確案底,並不會隨意定罪。”


    薛貞童道:“那閣下所說的皆因強行並田,使朝廷陷入困局,豈不是荒謬?”


    “對!荒謬!”


    見薛貞童占了優勢,有官員跳出來了。


    是昨晚一起喝酒的戶部員外郎張合。


    按照品階和官職,他是楊炎的主事領導。


    但他早就看這個新人不爽了。


    這個新人的眼睛長到了天上,才來不到一個月,經常在衙署發表一些高調的言論。


    張合說道:“陛下,臣戶部員外郎張合有話要說。”


    “但說無妨。”


    “臣以為現在國庫緊張,並非強行並田所致,而是如薛刺史所言,流民和田地荒蕪,河北大量百姓離開故居,許多田地荒蕪,河北自然無法收上來足夠的稅,河南亦是如此。至於強行並田,的確有,但依臣看,並非主流,更多的還是正常買賣。如果無端將正常買賣算作強行並占他人良田,就會 給地方上的官吏強取豪奪民脂民膏的借口,這將會有損陛下的聖名。”


    “陛下,臣附議!”中大夫曹懿也說道,“臣覺得此事應當小心謹慎,不能隨意再興大案,否則有損大唐內部團結,若是人心崩壞,吐蕃、叛軍趁虛而入,大唐江山社稷不保,局麵將一發不可收拾!”


    接下來,就有更多人站出來表態了。


    楊炎卻說道:“陛下,臣以為薛刺史是混淆視聽。臣並沒有說全部是強行並田所致,但強行並田在這兩起案件中,不在少數,而且明顯比往年增加,而且薛刺史並未迴答,為何賦稅變少,賦稅變少,是國庫之危,這才是臣說的朝廷與地方之困。並田也好,買賣也罷,這其中有多少是被迫買賣,已經無從得知,但可以確認的是,因為課戶數量不斷減少,地方賦稅也在不斷減少。”


    元載剛才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楊炎還是清醒的,不會被人帶偏。


    “重點是偷稅和漏稅的問題,是有人不想交稅的問題,所以還請薛刺史迴答,為何課戶減少了?”


    “我剛才已經說了,是叛亂導致的百姓遷移和田地荒蕪,所以課戶減少。河北道和河南道都遭受了戰亂,河東道也因為大量強行募兵,導致丁壯無法參與農事。”


    “那劍南道呢?”楊炎追問道,“劍南道並未遭受戰亂,為何也減少了如此之多?”


    薛貞童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麽迴答。


    楊炎卻不給他機會,楊炎繼續說道:“還有京畿道,京畿道的賦稅,是前年的一半。去年叛亂打過來,有傳聞叛軍入關,幸得陛下救萬民於水火。這的確耽誤了農事,但今年一整天太平無事,卻是前年的一半。”


    “是自行買賣。”薛貞童麵色一冷,顯然很不喜歡這個後輩。


    “都是自行買賣嗎?”楊炎冷靜地說道,“薛刺史剛才也說不能妄下論斷,那京畿道的自行買賣,占了多少呢?就以岐州為例,岐州占了多少呢,是薛刺史親自調查過的嗎?”


    “是,本官親自調查過!大部分都是自行買賣,本官相信,劍南道也是!如果這件事不分清楚,朝廷隨意興大案,必然天下大亂!”


    楊炎轉身對李倓說道:“陛下,岐州薛刺史最清楚,臣無話可說。但京畿道的賦稅變少,臣以為和劍南道一樣,強行並田的地方豪族甚多。朝廷就該嚴查!”


    “這無疑會造成大量冤案和錯案,不可取!”張合道,“陛下,這個楊炎,年輕氣盛,不知治國之道,隻想逞口舌之快,實在庸才也!”


    “是啊,陛下,清河案和都畿道案,已經造成了人心惶惶。”


    眾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說起來。


    最後,連禮部尚書裴冕也說道:“陛下,老臣也有一言。”


    “哦,裴卿,且說無妨。”


    “無論是楊炎,還是薛刺史,都說得有道理。”裴冕說道,他須發皆白,不怒自威,“臣以為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撫人心,使內部團結。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興殺戮了。”


    這話的意思是,陛下,您之前殺過頭了。


    現在又派一萬禁衛軍去劍南道,這是要殺更多人嗎?


    這絕對不可取!


    所有目光都落到皇帝身上。


    裴冕,禮部尚書,出身河東裴氏,在哥舒翰那裏做過行軍司馬,去年被調迴京師,準備任知禦使中丞。


    這個人有清名,李林甫專權之時,不懼李林甫的威嚇,所以很多人都很佩服他。


    他也有公心,有自己的主見。


    所以,李倓讓他做了禮部尚書。


    李倓還是很敬佩和欣賞他的,而且讓他做禮部尚書,也是為了製衡元載。


    元載有很多優點,但唯一的缺點是容易飄。


    如果不加以製衡,元載很可能會走上曆史的老路。


    李倓看出來了,薛貞童背後有裴冕的支持。


    裴冕是老派官僚,代表了河東裴氏,他不希望皇帝殺人太多。


    這一點,李倓能理解,但不會按照他的地方去做。


    李倓說道:“朝廷隨意興大案,自然不可取,這樣會讓許多小人趁機作亂,使李林甫之流再次危害我大唐!”


    眾人一聽皇帝這話,心頭的石頭落下來了。


    豈料皇帝的話隨即一轉,說道:“但如果違背大唐律法,朝廷不嚴懲,朝廷威嚴何在?”


    薛貞童正要說話,李倓說道:“薛卿所說的自行買賣,朕當然是認可的,朝廷大肆鼓勵經商,經商之道便是自行買賣,有需求,就有買賣,朕不攔著。”


    “陛下聖明!”張合立刻喊了一句。


    其他大臣趕緊跟上:“陛下聖明!”


    “朕記得,年初的時候,朝廷頒布了稅政條例,凡是一百畝以上者,交稅五成,朕沒記錯吧?”


    “沒有。”薛貞童立刻說道,“是左相的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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