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仔細一想,還真是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言路被堵塞,上升渠道被堵死。


    能走上去的,都是鼠輩。


    想到這裏,王維下意識地想了一下楊國忠。


    王維說道:“聖人是想用報紙來替代地方嗎?”


    “無法替代,但能幫助朝廷更高效地去傳達,這需要一套行之有效地官吏製度。”


    “如果地方豪族也用報紙,他們能更快地影響到地方百姓。”王維直言不諱。


    他不愧是豪族出身,一個新的事物出來,豪族想幹什麽,他一清二楚。


    “你說的對,所以報社的登記,需要通過總報社的審核,凡是沒有通過的,都是違法,《大唐報社條例》,已經擬出來,你看看。”


    王維接過來快速看完,麵露詫異:“如此說來,報社的人去民間采訪,還能監察民情?”


    “不是監察,是收集,報社有權力將自己看到的通過報紙公布於眾。”


    王維眼神頓時一亮:“豈不是能對地方有威懾作用?”


    “就是如此!”李倓道,“清河案、洛陽工廠案都有一個共同點,地方豪族和官僚聯合,吞並大量民眾私產。”


    王維沉默。


    李倓又給他王維一份文牒,說道:“這是今年南方各道的稅目,你看看。”


    王維雖然是吏部官員,但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翻閱文書不在話下,快速看完後,背後驚出一身冷汗。


    各道的秋稅,今年竟然隻收了兩百萬貫!


    這還是包括了淮南道一部分、江南道和劍南道的。


    “目前大唐九成的田地,在一成人手中,就像清河,就像洛陽,朝廷現在東西線樹敵,草原胡人虎視眈眈,地方剛結束戰爭,百姓急需救命之糧,往後局勢之後更加嚴峻!”


    王維徹底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維才說道:“陛下是希望臣來主持全國的報社。”


    “山東即可,你年事已高,朕不想你太勞累。”


    王維這才站起來,做了個叉手禮,大聲道:“臣一定殫精竭慮,不讓陛下失望。”


    “好,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各州都要有,讓報社的記者經常下鄉做采訪。”


    “是!”


    天聖元年十月,大唐除了清河案和洛陽案激起了朝野的關注,其他地方似乎無事。


    連叛軍也乖乖迴到老巢。


    然而,並沒有人知道,一場血雨腥風正在初冬的暖陽下醞釀。


    十月二十日,就在李倓讓王維著手開始在各州布置報社的這一天傍晚,長安大明宮被晚霞映照得通紅。


    門下省宰相廳內,各部官員齊聚,尤其是戶部、吏部和禮部官員。


    “劍南道前年的稅是一百五十萬貫,今年提報了三十萬貫,地方留州十二萬貫,朝廷收到十八萬貫!”


    元載臉上掛著笑容。


    廳內氣氛卻壓抑到了極點,眾所周知,這位左相的風格與李林甫有些相似,總是笑麵迎人。


    但他弄死人的時候,笑得更加溫和。


    “諸位,這份稅收,聖人已經知道了。”


    眾人立刻陷入熱議。


    “諸位有什麽想說的?”


    “應該嚴查劍南道!怎麽可能隻有這麽一點稅,必然有人私吞!”戶部郎中包佶立刻說道。


    “其他人呢?”元載微笑地掃視了一圈。


    “嚴查,當然要嚴查!”


    “對,但這件事應該等聖人迴長安……”


    “等得了嗎!”元載打斷了對方的話,“前線需要軍糧,地方官員克扣朝廷稅賦,等聖人迴來,前線吃什麽!”


    所有人再一次沉默。


    “包佶!”


    “下官在!”


    “你立刻走一趟劍南道,把所有賬目和戶丁都查一遍!”


    “是!”


    第二天一大早,包佶就從長安出發,前往蜀地。


    對於劍南道的賦稅調查,很顯然在長安驚起了千層浪。


    十月二十四日,楊國忠從清河趕迴洛陽,出現在了李倓的麵前。


    楊國忠頂著兩個黑眼圈,給李倓呈遞上了一份匯總:三百萬貫!


    好家夥,崔家的分支還有一百五十萬貫,其他官員加起來,一百五十萬貫。


    當然,這是折算,將田和其他財產都折算了進去。


    現金差不多也就一百萬貫。


    大唐還是缺錢。


    洛陽工廠案的清查也有了結果。


    歧王被貶到江南西道永州,家產全部沒收。


    算下來,歧王的現錢竟然有驚人的五十萬貫,在他的宅子裏就挖出了三十萬貫,其餘的都是在賬麵上,在庫房裏。


    果然,與李隆基不是很親的宗室,反而活得比李亨他們那一批更滋潤,至少不沾染權力,財富堆積不在話下。


    那朕之前是不是把方向搞錯了?


    應該直接割洛陽的宗室才對?


    其他官員的現錢相對不多,但對於普通人來說也不少了,加起來也有兩萬貫。


    到了十月二十九日,李倓從洛陽啟程,準備迴長安,在剛出皇宮的時候,就接到了一批快速發到洛陽的奏疏。


    是京畿道各州官員發來的。


    他們隻有一個意思:請陛下罷免左相元載!


    在這些奏疏裏,他們將元載的罪證一一列清楚:


    一、元載專權,以權謀私,黨同伐異。


    二、元載陷害忠良,例如在清河案的審問中,元載命人屈打成招。


    三、元載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他借用吏部之權,任人唯親,例如戶部郎中包佶,一事無成,被元載一把成戶部郎中。


    等看完這些奏疏,李倓得出一個結論:這些人表麵上對著元載來的,但其實恐怕與目前對劍南道展開的稅目調查有關。


    如果不出意外,下個月,朕就要收到劍南道各部官員對元載的彈劾了。


    準確的來說,不是彈劾,是告狀。


    因為普通的行政官員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彈劾權,彈劾權在禦史台那裏。


    告狀太口語化,不如說是檢舉。


    李倓也不生氣,他將這些奏疏都收起來,記下來。


    看來他們急了啊!


    一場叛亂,讓上下行政崩壞,地方上的豪族和官員趁機撈資源,清河田畝案和洛陽造船案已經觸動了不少人的神經。


    現在大力查劍南道的秋稅,這是要被隱戶也扒出來。


    嗯,你們越急,朕越開心。


    就是這個冬天,朕要好好賺他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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