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顧陸朱三家的人都已經離去,他們答應了交出田。”


    李倓卻在忙活著蒸餾的事情。


    “他們不敢不交。”李倓隨口說了一句,“把田安排好就是了,蘇州學院的事情也好提上日程,我們急需要我們自己的人。”


    “郎君放心,這些下官已經開始籌備了。”


    “士安辦事我最放心,你提出的蘇州聯揚州的策略,我們已經往前走了兩步了。”


    “郎君,下官心中一直有一個擔憂。”


    “你是擔心今年過後,我被聖人召迴長安,江東人走政息?”


    “是有這個擔心,而且蕭家、顧、陸、朱,這些大家族都是本地勢力,郎君一旦迴了長安,沒有人能壓住他們,局麵會倒退迴去,相當於我們什麽都沒有做。”


    “你的擔憂是合理的,不過隻要我們今年完成了任務,聖人不會讓我們迴去的。”


    “聖人恐怕……”


    “聖人對我們的信賴,十分堅定。”


    這句話說出來,李倓自己都覺得自己在放屁。


    李隆基就從來沒有信任過任何一個人。


    大家彼此隻是相互利用罷了。


    等目的達到了,李隆基恨不得李倓立刻馬上飛迴長安,滾迴他的百孫院去老實待著。


    李隆基在楊貴妃、楊國忠麵前表現得對李倓很賞識的態度,如果認為完全沒有後顧之憂,那就是完犢子了。


    皇帝的翻臉速度,永遠比翻書快。


    “士安,不要多想了。”李倓拍了拍劉晏的肩膀說道,“來,看看我們的精鹽。”


    一炷香的時間後,李倓命人將鹽取出來。


    這一次劉晏臉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李倓笑道:“嚐一口?”


    劉晏沾了一點點放在嘴裏,仔細品嚐著,很快他就震撼地看著李倓:“這就是精鹽?”


    “是的。”


    “竟沒有苦澀之味,鹽竟然還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劉晏心中大喜,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但轉念一想,劉晏恢複過來,說道:“這個工藝並不難。”


    “確實不難,尋常人家也可以製作。”


    “那我們靠這個恐怕沒辦法一直賺錢,隻能利用先機大賺一筆。”


    利用先機大賺一筆的意思就是,趁著外麵的競爭對手沒有把技術學過去的這段時間,大量地製鹽。


    這種精鹽一旦到市場上,絕對被瘋狂搶購。


    即便不走合法的市場渠道,走灰色渠道,也會被一掃而空。


    灰色渠道可以賣出更高的價格來。


    “揚州製造商行最不缺船。”李倓眼睛已經開始放光,“前三個月,我們能把蘇州、常州、潤州和揚州的大部分鹽替換掉,三個月之後,蘇州民間必然已經掌握精鹽的製作。”


    “三個月之後,我們的產能擴大,立刻進入宣州,宣州即便有人會了,也趕不上我們的生產量,這個時候,宣州還是小,立刻大量運輸鹽北上,去中原,去河北!”


    “中原和河北民間的鹽商要反應過來,並且開始大規模製造,至少要今年年底,即便他們開始製造,也不可能立刻占領各地市場,我們的鹽隻要足夠多,可以賣到明年年底!”


    李倓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劉晏整個人都沸騰了起來。


    這比賣紙還要賺錢。


    造紙用的是竹子,整個供應鏈的符合相比鹽來說是非常大的,需要大規模砍伐竹子,隨後大規模運輸,大規模打漿等等。


    可是製鹽就不一樣了,尤其是海鹽。


    海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在海邊多弄幾個鹽池,把鹽蒸出來,再一遍遍出雜質,就得到了精鹽。


    隻要有足夠的人,有足夠的鹽池,要多少弄多少出來。


    弄完後,運上船,沿著運河一路走過去。


    這種質量的鹽,能把傳統鹽商血洗一萬遍。


    這比撿錢還要快!


    “郎君打算賣多少錢一鬥?”


    “100文一鬥。”


    “十倍於市麵價嗎?”武二郎感慨道,“這樣百姓可能吃不起了。”


    “賣便宜了百姓也吃不起。”劉晏說道,“現在這個階段,與市麵價一樣賣10文錢,例如賣到揚州,立刻會被人一掃而空快速囤積起來,坐地起價,百姓根本搶不到這種鹽。”


    “士安說得對。”李倓當場就想給劉晏一個大大的讚。


    不愧是《三字經》裏記載的神童啊!


    這種二十一世紀的經濟現象,劉晏立刻就能反應過來,並且快速做出精準的陳述。


    並非說古代沒有這種現象,隻是古人很少去係統性總結經濟規律。


    古代人類社會有一條經濟鐵律:更好的產品問世之初,即將市場化的時候,最先享用的一定是有權和有錢的上層人,這與產品的價格無關。


    權力和信息能夠先一步吸納這種新的產品。


    等到這一個階層的人得到滿足之後,這種產品還會流入中間層,再流入底層,價格迴歸到平民能接受的價格。


    如果這種產品的成本天然無法滿足平民,那麽一定會有人製造出更低成本的類似產品來占領廣大平民市場。


    所以,武二郎擔憂的事情,在這個階段本身就不成立。


    無論精鹽賣多少錢,第一批享受的一定是各地的上層階級。


    這是一個殘酷又無奈的現實。


    劉晏突然又說道:“我們現在沒有任何鹽池,也沒有熟練的工匠,需要從頭開始做,如果我們有一批現成的產業就好了,可以立刻轉化成製作精鹽。”


    這話說完之後,劉晏自己現實愣了一下,還不等他開口,武二郎說道:“那周別才若是願意幫我們,倒是能成。”


    “可惜他不願意。”劉晏搖了搖頭,歎息道。


    李倓卻是笑而不語,不願意沒關係,不願意就搶過來!


    數日之後,李倓收到了顏真卿的信。


    顏真卿和王忠嗣從江夏迴了揚州。


    又過了數日,王忠嗣神不知鬼不覺從揚州帶了三千兵馬,往蘇州趕。


    正月二十九日,周家。


    “建寧郡王這些日就待在刺史衙門,哪裏都沒有去。”


    說話的是周別才的幕僚張雲。


    “他是不敢出來,怕我派人去刺殺他!”周別才冷聲道,“探清楚了嗎,他此次前來蘇州到底帶了多少人?”


    “一說是五百人,一說是八百人。”


    “揚州那邊有動靜嗎?”


    “揚州暫時沒有什麽動靜。”


    “這事不可掉以輕心啊,我們並不知道他這個揚州大都督到底有多少兵。”


    張雲突然說道:“倒是最近顧陸朱三家,據說要把大量的田地上繳給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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