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倓,唐睿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錯愕之間,他本能地開口道:“揚州書院學生唐睿,參見大都督。”


    “本王認得你,你經常在子美身邊。”


    唐睿頓時情緒上頭,大聲喊出來:“大都督,您終於迴來了!”


    李倓微微一怔,問道:“這是怎麽了,為何這般語氣?”


    蕭恆、顧常晉、朱景然和陸雲四人已經是神色慘變,心中發沉,頭皮發麻,眼神恍惚,此時此刻隻想著來一塊天外隕石把這個唐睿給砸死。


    唐睿激動地上前,被護衛攔住,等搜完身,才被放過來。


    他語氣激動地闡述了一遍方才在揚州書院發生的事情。


    李倓的目光落到了蕭恆等四人身上,蕭恆立刻笑了笑說道:“大都督,在下也沒想到會這樣,在下當時什麽都沒有說。”


    “蕭郎君,你……”顧常晉神情一凝,有些憤怒地看著蕭恆。


    陸雲和朱景然也明顯感到驚訝和生氣,他們是沒想到,蕭恆立刻就把自己給摘了出來。


    氣氛瞬間緊張。


    麵對蕭恆的當場變臉,三人卻又無話可說。


    因為此次前來,雖說是蕭恆主持的,可蕭恆整個過程都沒有表態。


    更沒有慫恿他們去找揚州書院的麻煩。


    正因此,三人才覺得自己被蕭恆給耍了。


    顧常晉連忙解釋道:“大都督,我們去揚州書院隻是求學,並無其他惡意。”


    陸雲和朱景然跟著應和道:“對對對,我們隻是去求學。”


    “是不是求學,不是你們說得算!”李倓的臉色當場就陰沉了下來,他手裏拿著鞭子,指著幾人怒斥道,“你們平時說什麽就是什麽,其他人不信也得信,但本王的揚州,不是蘇州,也不是常州!”


    這話當場便最後的麵皮撕破了,幾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斑鳩一樣,一聲不敢吭。


    “將幾位都請迴本王的大都督府!”


    李倓一聲令下,周圍的護衛便圍了上來。


    “大都督,我們並未觸犯任何律法,因何而捉拿我們?”


    “本王再重申一遍,有沒有觸犯律法,不是你們說得算!”


    說完,李倓也不再理會他們,而是對唐睿說道:“你且迴去,便說本王已經迴了揚州,讓他們都放心學習,不必被外人的風言風語所幹擾。”


    “是!”唐睿大喜,“學生這就迴去告訴他們這個消息,大都督,學生告辭!”


    唐睿騎上馬,興奮地往書院狂奔。


    隻聽蕭恆說道:“大都督,這件事與在下無關,在下自始至終,並未有任何不敬之言。”


    李倓鋒利的目光在蕭恆身上一掃而過,蕭恆瞬間頭皮一麻。


    不等蕭恆說點什麽,李倓冷聲說道:“蕭家要在本王這裏耍小聰明麽,好得很,本王正好要找蕭值好好談一談!”


    一聽到這話,蕭恆那顆心沉到了穀底,他知道這件事玩大了。


    兩日之後,常州武進縣,蕭家。


    蕭值剛剛視察完蕭家的造紙產業和紡織產業,他臉上既有滿意的笑容,又有憂愁。


    走進屋內後,看見兄長正在寫字,他坐在旁邊沉默了片刻。


    “如何?”蕭瑞問道。


    “都很好,我們現在一天能出一萬張紙,這是之前無法想象的,可是我們平均每一張紙的消耗依然在十文錢左右,揚州現在的紙價已經降到了十文錢,導致常州不少縣的人去揚州買紙,我們之所以還能賣出去,是許多人不方便外出去揚州。”


    蕭瑞放下筆,端坐在那裏,神色有些訝然,他平靜地問道:“如此說來,揚州的紙,一張造價要低於十文?”


    “建寧郡王不可能做虧本買賣。”蕭值篤定道,“這澄心堂不是他建寧郡王的,而是朝廷的,若是他做了虧本買賣,賬目虧空是沒辦法填平的,這會危及到他大都督的位子。”


    蕭值說得對,這就不是買賣的問題,這是政治問題。


    就算李倓再魯莽,也不可能拿朝廷的錢做善事。


    那樣第一個跳腳的就是李隆基。


    “低多少呢?”蕭瑞問道,“造價在十文以下,以前賣五十文一張,一張能賺四十多文,現在降價,賣到十文,為什麽會降價,難道建寧郡王要做大善人嗎?”


    蕭值迴答道:“降價的動力是能賺更多錢。”


    “如此說來,降價了還能賺更多錢,說明更多人買,購買的數量至少提升四倍以上,他的總收入才能持平,售賣的數量更多,所花費的原料自然越多,如此說來,至少要六倍以上了。”


    這筆賬,蕭瑞沒辦法細算,畢竟牽涉到了一些相對複雜的數學問題,但至少他能預估大致的方向。


    “那這樣揚州的澄心堂一天得造出多少紙啊!”


    原本就已經很多了,現在提升六倍以上,甚至八倍。


    這對於蕭值來說,簡直不敢想象。


    蕭值感歎道:“我試了,產業擴大了到一定程度,消耗和浪費實在太多。”


    “這就是我們不如建寧郡王的地方,他將澄心堂的造紙術交給了我們,但這件事還不僅僅隻是造紙這麽簡單。”


    蕭瑞的聲音沙啞,渾濁的目光中卻有著智慧的光芒。


    “就像打仗,不僅僅隻是前線士兵衝鋒陷陣這麽簡單,後麵的輜重、醫師,都更加重要。”


    “但我們也是用了竹子,而且有充足的人員運輸。”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建寧郡王可能在這方麵,做的比我們要好很多。”


    蕭值點了點頭,陷入沉思,片刻後才說道:“不過現在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建寧郡王此次在劫難逃,他在揚州的新政、功業,都將人去樓空,紙張的價格也會恢複原來的樣子,我們也不需要在特意想辦法去降那些造紙的價格了。”


    蕭瑞問道:“你之前跟我說,派蕭恆去了揚州?”


    “是的,蘇州那幾個家族,對揚州書院一事耿耿於懷,此次建寧郡王遇此大劫,他們迫不及待想要去尋仇。”


    “尋仇是小,他們是想要把揚州書院那些人給瓜分了吧?”蕭瑞笑了笑說道,“揚州書院裏雖說教聖人之學的不多,那百工之學也上不得台麵,但若那人都籠絡過去,造紙、紡織,甚至鑄錢,都大有好處。”


    “放心,揚州書院離我們近,要籠絡,也是來我們蕭家,建寧郡王空有聰明,卻少了智慧,最後辛苦的作為,成就了我們。”


    蕭值坦然地說道,心中別提有多放鬆。


    卻在此時,外麵傳來了聲音:“郎君,揚州傳來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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