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把李隆基幹沉默了。


    王忠嗣的軍事才能,李隆基是知道的。


    不僅知道,還一清二楚。


    如果王忠嗣來練江東的兵馬,確實可以確保江東有一支強大的兵力來維護地方秩序。


    “現在江夏惹出如此大的麻煩,你說怎麽解決?”李隆基的語氣又是一變,沒好氣地嗬斥道。


    到了這一步,李倓才微微放下心來了。


    李隆基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剛才那一套說辭,甚至已經開始接受王忠嗣去江東。


    至於為什麽問江夏這件事,是因為這件事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風雲已經在朝堂上滾動。


    如果處理不好,必然引起朝堂巨大的爭論,被各派係的人借題發揮,引起更大的政治問題。


    李隆基現在不想折騰,他隻想做兩件事:一是和美人兒享受無窮無盡的快樂,二是讓邊關將領繼續建立功勳,在他李隆基身上加上文治武功遠邁太宗的標簽。


    所以,縱觀曆史上的天寶格局,李林甫在朝堂上有一個很明顯的手段:穩!


    為了求穩,李林甫堵塞言路。


    不給聖人添亂,老實待著!


    這其實不是李林甫想要的,而是李隆基。


    李林甫就是個依附李隆基的權臣,是他在朝堂上的一隻手罷了。


    “大父放心,孫兒得知江夏的情況,第一時間派揚州刺史顏真卿過去平亂,從揚州乘船沿著長江很快就能抵達江夏。”


    “你已經調兵了?”李隆基微微有些驚訝。


    調兵兩個字,讓李亨全身寒毛倒豎起來。


    “孫兒已經調兵了。”


    李隆基的臉色再一次變得難看起來。


    李倓知道李隆基接受不了這種調兵行為,但接受不了就要慢慢適應。


    話已經說在前頭了,江東不駐紮兵馬,損失是不可估量的。


    江夏之亂如果不快速平叛,會引發連鎖反應的同時,損失興建雲秀坊的機會。


    “顏真卿領的兵?”


    “是的。”


    “你不是找的王忠嗣嗎?”


    “王忠嗣畢竟是戴罪之身,讓他領兵,孫兒是怕他有異心。”


    “你倒也不完全一無所知。”


    李隆基說了這句話後,反而對李倓放心下來。


    一個人如果總是無知,那肯定是有問題的。


    但一個人經常無知,偶爾也聰明一下,這才是正常人!


    “孫兒做的對?”


    “不算錯!”


    “謝大父誇獎,孫兒總算得到了一些褒獎。”


    大殿內陷入沉默中。


    李俶看了一眼李倓,心裏想著,這家夥,還真是有備而來!


    李亨心中微微放心,看來問題不大。


    過了一會兒,李隆基卻問李亨:“你可知揚州的紙現在降價了許多?”


    “孩兒……孩兒不知。”


    “他!”李隆基指著李倓,責怪道,“我的好孫兒,把五十文一張的紙,降到了二十文,現在據說已經到了十五文,不知道明年會不會到十文!”


    李亨繼續保持沉默。


    李隆基不滿地說道:“亨兒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李亨無奈地說道:“孩兒立刻讓他把價格提迴來!”


    李倓說道:“提不迴來。”


    李隆基反問道:“提不迴來?”


    “提不迴來。”


    “太子下令,也提不迴來?”


    李倓說道:“提不迴來,說了提不迴來,那就是提不迴來。”


    “那朕下令呢!”


    “聖人下令,臣遵守!”李倓不急不緩地說道,“但也提不迴來!”


    李隆基正準備發飆,李俶站了出來,他說道:“大父息怒,三郎的意思是,沒必要提迴來。”


    “為何?”


    李俶說道:“降價之後,更多人買得起紙,雖然價格降了,但由於買的人更多,澄心堂的收入反而提升起來。”


    李隆基問道:“你何以為證?”


    “大父忘了,孫兒現在負責長安的澄心堂。”李俶淡然說道,“長安的澄心堂出紙早已到了瓶頸,孫兒鬥膽,私下做了個小的紙廠,暗自試過,降價不但不會虧損,反而更賺,以前一個人一天用三張紙已經很心疼,降價後,孫兒派人去問過,一天用五張紙都不心疼。”


    紙是消費品,而是是快消品,用過一次之後,基本上就沒法用第二次了。


    這種商品最適合薄利多銷。


    “那建寧在揚州的澄心堂……”


    李倓說道:“大父,收入比之前多了二十萬貫!”


    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氣。


    李隆基不懂做買賣,但他懂這個結果。


    大殿內又陷入沉默了。


    “一千萬貫是真的還是假的?”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李隆基語氣中的生硬感已經完全消失了。


    李亨和李俶都看著李倓,這個數字可不是開玩笑的,你不要再吹牛逼了。


    “當然是真的,孫兒可是寫在奏疏裏了的,怎麽能作假?”


    “如何到一千萬貫,江夏?”李隆基雖然不懂做買賣,可是基本的邏輯還是有的,“江夏現在處於混亂,江夏人丁不多,想要在江夏拿到揚州的政績,可不容易。”


    此時的大唐就是這麽矛盾。


    江南人丁太少,江夏郡不到十萬人。


    河北道一共二十二個郡,隻有三個郡人口沒有超過23萬。


    那清河郡的人口更是到了八十五萬!


    河南道二十二個郡,最少的東牟郡(登州)也有十萬人,隻有四個郡沒有超過20萬人。


    反觀江南西道,江夏這種長江中遊的郡,不到十萬人,隻有宣州能拿出來撐撐台麵。


    可是,紡織的資源、造紙的原料,茶葉,這些都在南方。


    接下來對大唐帝國更加重要的海鹽,也集中在江東一帶。


    資源和人口分布極度失調,引發了巨大的矛盾。


    這是李倓麵臨的問題,更是接下來安史之亂要麵臨的問題。


    人口又與土地高度綁定,是帝國穩定的基石。


    “孫兒既然說了一千萬貫,必然能給到大父。”


    “河北的澄心堂、雲秀坊還有鑄錢,都不能算你的,還有成都的也不算,洛陽的我可以算你的,其餘就隻能從江淮算,一千萬貫也可以?”


    李隆基這算盤就打得非常響了。


    無疑,雙方都想壓榨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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