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厝和崔昀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很簡單,我們的大都督讓你們做什麽,你們就表麵做什麽,實際上不做什麽,他要鑄錢,你們就在民間暗中拉攏私人鑄更多惡錢,惡錢流入市麵,誰還用他鑄造的好錢呢?”


    羅希奭這麽一說,劉厝和崔昀立刻反應過來。


    不愧是長安來的,不愧是右相的左膀右臂!


    你看看!這就叫專業!


    “他還想做什麽?”羅希奭又問道。


    劉厝想了一下,說道:“最近聽說要開荒。”


    “開荒?”


    “召集一些流民,去把荒了的地重新開發出來成良田。”


    羅希奭立刻來了興趣,他問道:“如何個開荒?”


    崔昀看著劉厝。


    其實這事也不是什麽秘密,而且沒有保密的必要,前幾天李倓已經召集官員議事,提到了這一點。


    也就是所謂的開荒括戶,增加糧食產量和人丁數量。


    但這事的細節,還真的隻有劉厝了解,因為他是江都縣令,是參與執行者。


    誰都可以繞開,他繞不開。


    “很簡單,招募流民,編製成戶,重新分配地,擴充田產,下官要做的就是清查江都縣的流民,派人重新編製戶籍。”


    羅希奭問道:“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那我問你,如何判定是流民還是良民,如果良民冒充流民來領田怎麽辦?”羅希奭問得很認真,“我再問你,農具從哪裏來,流民沒有農具,這筆錢誰出?”


    劉厝沒想到羅希奭這麽認真,心裏感慨,人家雖然是害人,但心思縝密啊!


    劉厝說道:“是流民還是良民,倒是好解決,如果良民貿然領了,被告發,保長要受到處罰。”


    “那農具呢?”


    “農具由官府提供。”


    “開荒在哪些縣施行?”


    “目前還是江都,但我們都知道,整個揚州都會施行開荒,甚至整個淮南道。”


    羅希奭又問道:“如果是這樣,官府要提供多少農具,這些農具需要花費多少錢,你可曾有算過?”


    “下官倒是算過江都縣的,江都縣若是能招募一千流民,每一個流民花費500文開荒,需要500貫。”


    “那整個淮南道呢?”


    “可能是五萬貫,最多十萬貫。”


    “錢從哪裏來?”羅希奭又問道。


    “大都督自有安排。”


    “哈哈哈,這事就更簡單了,你們自己安排人去把農具都領了,不就可以了麽?流民領不到農具,用什麽開荒?”


    “可是這事萬一被建寧郡王知曉……”劉厝猶豫起來。


    畢竟喬賢問的腦袋可是在城頭上掛了半個月的。


    “你們在江都這些年,這種事還需要你們自己親自出馬?”


    崔昀眼珠子轉了轉,問道:“羅禦史,我們做這種事的目的何在?”


    “知道為什麽建寧郡王殺了裴圓,砍了劉智遠,卻還能坐上揚州大都督的位置嗎?”


    崔昀和劉厝搖了搖頭。


    “一是建了澄心堂,二是鑄造的新錢,三是雲秀坊,這些全部都在幫國庫創收,他現在勢頭正盛,想要正麵拉他下來,你們覺得可能嗎?”


    “不……不可能吧?”


    “既然不可能,那就換一種方式。”羅希奭淡淡說道,“他想要開荒,你們就派人把農具全部領走,他想要鑄錢,你們就讓民間的那些人多鑄私錢,讓私錢在揚州泛濫,他想要在揚州造澄心堂,你們就安排人去造紙讓澄心堂的紙賣不出去,雲秀坊亦然。”


    “這……”


    “如果你們覺得麻煩,那就直接毀掉,一把火把澄心堂燒了,兩把火把雲秀坊燒了,手段可以再直接一些,安排人把流民趕走,誰不走就殺誰。”


    羅希奭的語氣風輕雲淡,這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仿佛是平常聊天一樣。


    “你們在地方上做了這麽些年的,這些事都辦不到?”


    “不是辦不到,是我們確實害怕了建寧郡王。”


    “怕什麽,有右相給你們撐腰,如果你們再不行動,幾個月之後掛在城牆上的就是你們的腦袋!”


    其實羅希奭這一招,算是找到關鍵點上了。


    李倓之前殺喬賢問的方式很明顯,就是摘除最大的絆腳石和殺雞儆猴,為權力是執行鋪路。


    這一招實際上是陽謀,劉厝知道,崔昀也知道,其他官員都知道。


    可是大家確實也被威懾住了。


    現在羅希奭就是要鼓動這些人做對抗。


    這些人如果對抗李倓,對李倓有沒有影響?


    肯定有!


    他們都知道,權力是共識,權力的執行則是信息真實性。


    如果這些人不怕了,開始表麵一套,背後一套,並且派下麵的吏員和地方的地頭蛇匯報假消息,對李倓在揚州執行政策,肯定是有巨大的影響的。


    這不必多言,楊廣就是最好的例子。


    三月初六一大早,元載就到了揚州大都督府。


    “大王,羅希奭來了。”


    “哦。”


    “大王聽說過他嗎?”


    “聽說過,右相的爪牙,我知道。”


    “李適之就是被他逼死的,就在去年,韋堅也是被他逼死的。”元載提醒道。


    “我知道。”


    “他這一次來揚州,恐怕……”


    “你擔心他逼死我?”李倓問道。


    “那倒不至於,大王是皇孫,給他十顆腦袋,他也不敢,而且我們都護在大王身邊。”元載笑道,“我擔心他來揚州借喬賢問案,興風作浪。”


    李倓將粥一口喝下去,舒了口氣,說道:“你不用擔心,他此次來,肯定是借助喬賢問案興風作浪的。”


    “那我們該做點什麽呢?他可是個狠角色。”


    李倓放下碗,看著元載,平靜地說道:“再狠的角色能刀槍不入麽?”


    “大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們先什麽都不做,讓他先出招,他不出招,我們怎麽找理由呢?”


    元載立刻意會到了李倓的真實用意。


    但元載又說道:“我隻是擔心他把事情鬧大,最後損失的還是我們。”


    李倓卻說道:“顏真卿的揚州刺史任命函應該快到了,最近揚州出現了不少匪賊,他向我申報要招募鄉勇三百人,這個要求,你說我能不答應嗎?為了揚州的太平,我不答應,那就是我的失責。”


    瞥了一眼元載,他又隨口說道:“加上跟著我們一起來的那些人,我倒是要看看,誰敢把揚州的天給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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