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肯定會迴去的,但來了一趟東南之後,親眼看見了這個時代的江淮之地,李倓心中已經產生了在此生根的想法。


    如果能拿到管理江淮之地的權力,那才是龍入滄海。


    比起現在的洛陽,可發揮的空間不知要廣闊多少倍。


    想到這裏,李倓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他有辦法讓李隆基給自己權力:給李隆基畫餅!


    李隆基現在最想要什麽呢?


    一個字:錢!


    今年鑄造五十萬貫,明年就給他翻個倍。


    但陛下您也知道,翻倍不是那麽容易的,今年這五十萬貫都鬧出這麽多幺蛾子來,咱得談談條件吧?


    咱談條件可都是為了陛下有更多的錢啊!


    什麽條件呢?


    條件就是東南錢監多,銅礦多,陛下也想要錢吧,要錢就派我去東南親自全麵規劃那些錢監,保證一年百萬貫如數奉上!


    可是如果隻有管錢監的權力,萬一民間銅商又不配合了怎麽辦?


    陛下也不想錢造著造著,就被人卡脖子吧?


    “迴去,但不是迴長安,而是迴洛陽。”


    “郎君不迴長安去解釋殺劉智遠一事嗎?”


    “不解釋了。”李倓笑道,“比起一個劉智遠,五十萬貫的錢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完成了,就什麽事都沒有,如果沒有完成,就算把東南的這些官員供奉起來,聖人也會怪罪於我們。”


    “郎君倒是看得透徹,那我們迴洛陽。”顏真卿道。


    但他又看到李倓眉宇間似乎有一絲憂慮,不禁問道:“郎君是擔心我們走之後,東南各個錢監又出新的問題?”


    李倓說道:“我確實有些放心不下。”


    顏真卿說道:“萬事不可巨細,既然人都殺了,能做的事都做了,接下來就放手等待結果。”


    “也隻能如此。”


    顏真卿說的對,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麵麵俱到。


    殺了人之後,威懾了各地,能讓地方對錢監重新開放銅的供應,效果已經達到。


    至於各個錢監是否完全執行了新錢之策,並不是短時間能立刻解決的。


    甚至地方錢監可能存在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


    可難道要每一個錢監都跑一遍,一個個查嗎?


    顯然不是現實。


    現在隻要五十萬貫能拿出來,去李隆基那裏交差,這個階段的任務就完成了。


    這個任務能完成,就有底氣和李隆基展開下一步的談判,換取更多的籌碼。


    比起強迫性地去讓每一個錢監做到最好,抓住核心才是更重要的。


    在揚州停留數日,李倓每日都會去各個不同的地方考察,主要是離河流不遠的地方。


    揚州的河流比洛陽要多很多。


    這意味著在這裏可以興建大量的水力紡織機。


    顯然不僅僅是揚州,蘇州、金陵都可以建立大規模的水力紡織機。


    八月底的時候,李倓悄無聲息離開揚州。


    這一次,他依然沒有選擇坐船。


    如果真有人要置他於死地,坐船的風險,比走陸路更大。


    假設一群亡命之徒混到船上,把船點燃了,到時候隻能跳河。


    假設他乘坐專門的船隻,會不會又有一群亡命之徒,把船靠近後,點燃船隻向他的船衝來?


    幾艘船不行,那就二三十艘!


    總之,一旦走水路,可操作的空間將大大縮小。


    但走陸路就不同了,陸路廣闊,要刺殺他的人,得先刺探到他的行蹤,僅憑這一點,就已經降低了可刺殺的概率。


    之前南下的時候,遇到了幾批刺客,李倓相信,背後的人安排的刺客遠遠不止那幾批。


    隻不過隻有那幾批刺探到了自己的行蹤而已。


    這件事倒是提醒了李倓,唐宋以前的政客們喜歡玩刺殺,尤其是唐以及唐以前。


    後來大唐宰相武元衡,更是在長安街頭,去上朝的路上,被刺客取走了腦袋。


    這個時代的李林甫更誇張,據說李林甫每天晚上要換好幾個地方睡覺,就是為了防止被刺殺,大多數時候,連李林甫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睡在哪裏。


    既然大家現在都在玩政治,而且是在巨大的利益場博弈,各方勢力無所不用其極,就不奇怪了。


    九月上旬,李亨坐在後院正在看書,李俶急匆匆趕來:“阿耶。”


    李亨頭也不抬,隻是說道:“你來了,坐,陪阿耶聊聊《左傳》。”


    銀杏樹被染成了金色,在秋風中漫天飛舞,落到李亨旁邊。


    這段時間是李亨難得清閑的日子,按照李倓的建議,他現在是徹底躺平階段。


    李俶說道:“阿耶,發生了一件事。”


    “大郎,其實我們不需要管那麽多,現在的日子過得還不錯,發生什麽事,與我們無關,你也不要操心那麽多了。”


    “阿耶,是三郎的事。”


    “他怎麽了,他那鑄錢的事,我可不想管,五十萬貫是他自己向聖人允諾的,與我無關。”


    “確實是鑄錢的事,但不是五十萬貫一事。”


    “那更與我無關。”李亨幹脆躺在竹椅上。


    據說這把竹椅是李倓之前讓人製作出來,李倓經常趟的那把。


    李亨一副好生愜意的樣子:隻要我這個太子往這裏一趟,就算李林甫在長安城挖地刨溝,都別想抓住我的把柄。至於李倓那小子,現在應該不會給我添麻煩了。


    “阿耶,三郎把銅陵縣令殺了。”


    “嗯,我早就知道他不會給我添麻煩……等等,你說什麽?”


    “三郎把銅陵縣令劉智遠殺了,還派人在江南東道和江淮揚州傳首示眾。”


    “他把知縣殺了?”


    “是的。”


    “哦,之前也殺了少府監的監丞。”李亨坐起來,不斷安慰自己,不氣不氣,不就是殺了個地方官嗎?


    之前又不是沒殺過!


    “但這一次他還傳首宣城、揚州。”


    李亨猛地站起來,來迴走動起來,越走越快。


    “他到底想幹什麽!”李亨一腳踢翻了前麵那個案幾,上麵的酒水灑了一地。


    “砍頭就算了,他還敢傳首宣城和揚州!他以為他是誰!”李亨憤怒地吼了出來,“他這是做給誰看!誰給他的權力!誰給他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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