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是一個矮黑矮黑的瘦子,穿著一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粗布麻衣。


    鞋是草鞋,頭發像稻草,眼神有些膽怯。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李倓臉上瞬間綻放出了親切的笑容,並且快步向前麵走去,一把握住高進的手。


    那樣子,就像多年的老友重逢了一樣。


    高進微微一怔,對於這種熱情,他有些不知所措。


    “郎君聽說過我?”


    “當然,誰不知道高進是洛陽著名的工匠,我怎麽會不知道呢!”


    高進都聽懵了,自己名氣這麽大的嗎?


    一邊的劉婉也有些懵,小郎君認識他嗎?


    高進摸了摸頭,靦腆地笑了笑,說道:“我平時比較低調,沒想到還是被郎君這樣的人知道了,但我身份……”


    “我是惜才之人,你是什麽身份?”李倓語氣一轉,“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座上賓。”


    李倓之所以如此豪言,完全是出自對劉婉的信任,他知道劉婉不會隨便找個人來濫竽充數的。


    劉婉做事非常認真,尋人必然也是四處打聽,不會亂來。


    不過李倓對劉婉尋人的速度感到驚訝,沒想到這麽快人才就到了。


    “我……”高進顯然還有些緊張。


    “請你一定要加入我的麾下。”


    “既然郎君如此誠懇,那我就加入到郎君的麾下。”


    “好,裏麵請。”


    “我們先不看這紡織機嗎?”


    “時間多得是,我們先用早膳。”


    李倓不知道高進的手藝到底有多好,但是他覺得自己首先要拿出對人才足夠重視的態度。


    即便高進是一個一般的工匠,也可以拿這事去宣傳,再吸引人才過來。


    而且也可以讓內部這些人看到他是如何對待人才的。


    事情是人幹的,能否辦成,人是主要因素。


    對待有才之人,該有的態度就該有。


    高進第一次吃早餐,他一般都是上午吃一頓,下午吃一頓。


    而且他還是第一次吃如此豐盛的早餐,喝完一碗羊肉湯,他感覺整個人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多謝郎君盛情款待!”


    接下來李倓又與他拉了一些家常,才帶著人出去,來到前院的紡織機前。


    “郎君想要如何改進這座紡織機呢?”高進主動問道。


    “這紡織機上有三枚錠子。”


    “是的,一般的紡織機上都是三枚錠子。”


    “我想加到二十枚,敢問可否行?”


    高進怔了怔,用驚訝的眼神看著李倓,他說道:“郎君可隻要加到二十枚錠子,需要製作出多大的紡織機?”


    “不知道。”


    “至少要比現在好數倍。”高進比劃道,“如此大的紡織機,非人力能驅動。”


    “我本來就不算用人力驅動它。”


    “牛馬恐怕也不行。”


    “也不打算用牛馬。”


    “那郎君打算如何驅動?”


    “用洛河的流水。”


    一邊的劉婉說道:“郎君又在開玩笑了,這怎麽可能實現。”


    高進頓時也呆住了,短暫的大腦空白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說不定可以!”


    既然水碓能用杠杆原理打紙漿,那水力轉動的水車,為什麽不能聯動到紡織機上呢?


    唐代以前的紡織機要麽用手搖,要麽用腳踩,無非就是對其施加力道而已。


    李倓仔細看著高進:“可以?”


    “問題不大!”


    “造大的紡織機也可行?”


    “造紡織機對我來說,實在是小事,如何利用洛河的流水讓紡織機動起來,我得多試一試。”


    李倓道:“好,我就知道先生大才。”


    “我隻是一個鄉野草民,哪裏敢稱先生。”


    “有才之人,皆為先生,這件事交給先生我放心,製造這種水力紡織機有什麽需要,與劉娘子說便是。”


    “我得先迴去收拾收拾……”


    “婉兒,派人去將高先生的家人全部接到我們這個坊,為高先生置辦房屋,要準備一間大的屋子,要備好所有的日常物資。”


    “郎君放心,我這就讓人去安排。”


    高進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他活了二三十年,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勉強活著,哪裏曾想到會有今天。


    這輩子再也不用為衣食發愁了嗎?


    “郎君的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完,請郎君受我一拜。”


    李倓立刻扶住他,說道:“言重了,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


    這樣以後有人想要挖高進走,恐怕也不太可能了。


    上午的時候,少府監崔眘被傳召到禦史台,見到了張嵩。


    “下官參見張禦史,不知張禦史找下官有何事?”


    崔眘有些緊張,在大唐,沒幾個官員不怕禦史的。


    這些禦史,官品不算高,但一支筆能把人的前途寫沒了。


    像張嵩這種侍禦史,既可以寫奏疏呈遞禦史中丞,彈劾宰相和尚書級別的高官,還可以直接奏疏彈劾中低級官員。


    崔眘這種中級官員,隻要被抓到把柄,張嵩一份奏疏到長安,就會有人來調查崔眘。


    這也是李林甫瘋狂地想幹掉楊慎矜的原因,更是李倓大費周章也要保全楊慎矜的原因。


    “也沒什麽事,不必緊張,與崔少府本人無關。”


    崔眘這才鬆了口氣。


    “聽說崔少府前些日見了建寧郡王?”


    “建寧郡王現在的官職是諸冶監監丞,諸冶監從屬於少府監,他來少府監,下官見他是分內之事,下官……”


    “不必緊張,本官又沒說不能見。”


    崔眘這才又鬆了口氣。


    “建寧郡王到少府監做什麽?”


    崔眘如實迴答道:“主要是申報錢財公款。”


    “給了嗎?”


    “按照規矩是應該給的,不過時間可能會久一些。”


    張嵩笑了笑,這個迴答他很滿意。


    “知道建寧郡王來洛陽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不……不知道。”


    “是把諸冶監主簿王錄送到了禦史台。”


    崔眘一聽,頓時額頭冷汗直冒起來。


    “知道為什麽送他到禦史台來嗎?”


    “下官哪裏能知道。”


    “因為諸冶監沒有賬目。”


    “這……”


    “王錄最近的身體不太好,聽說病了。”


    崔眘立刻說道:“他的身體好像一直不太好。”


    “禦史台已經彈劾了建寧郡王,罪名是擅權和傷禦史的罪名,如果長安有欽差過來,肯定會找你問話,知道該說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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