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娥們看見建寧郡王來了,更是躲得遠遠的。


    “三郎,阿耶現在正在氣頭上,要不我先進去跟阿耶說說。”李俶說道。


    “不必了,我進去跟他說吧。”


    李倓甩了一下長袖,大步走了進去。


    進去的時候,李亨正板著一張臉,像別人欠他一百萬貫錢似的。


    李亨瞥了一眼李倓,沒有說話。


    氣氛一度很沉重。


    李亨不說話,他等著李倓先說,隻要李倓一開口,他立刻就開始罵。


    但李倓就是不開口。


    僵持了片刻,李亨才說道:“你這個逆子,還不跪下!”


    “為何?”


    “還要問為何,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清楚?”


    李倓卻轉身,將門關上了。


    “怎麽?”李亨繼續罵道,“你自己也覺得見不得人了?”


    “阿耶為何如此急躁?”


    “收起你那點小心思,現在禦史台已經彈劾你了,知不知道禦史台那些人是什麽人!”


    “我一沒犯法,二沒做錯事,禦史台彈劾我,我就該緊張麽?”


    “知不知道以什麽理由彈劾你的?”


    “私自籠絡人心,意有不軌。”


    “你還知道?”


    李倓笑起來,他搖了搖頭說道:“禦史台那些人彈劾一個皇族郡王,除了這些理由,還能有其他理由麽?”


    “你說現在怎麽辦吧!”


    “怎麽辦?”李倓淡淡說道,“在阿耶這裏吃吃茶,若是有酒最好。”


    “你現在還有心思吃茶?”


    “要不然呢?”


    “你現在跟我一起去聖人那裏!”


    “不急,聖人會召見我們的,等著召見吧!”


    李亨一時間也沒辦法,要見李隆基,也不是他想見就能見的。


    上午的時候,王鉷進宮,到南薰殿,見到了李隆基。


    “臣參見陛下,恭祝聖安。”


    “免禮吧。”


    “謝陛下。”


    李隆基拿起他的彈劾奏疏,問道:“你彈劾建寧郡王?”


    “是的。”


    “你說他私自籠絡人心,意有不軌?”


    “是的。”


    “你可要有證據,不能隨意詆毀朕的孫兒!”


    “陛下,臣絕不是信口雌黃,現在朝堂上許多官員都用澄心堂的紙,他們得知澄心堂是建寧郡王創辦,都對建寧郡王讚不絕口,認為他有治世之才!”


    王鉷這話翻譯過來是這樣的:建寧郡王是太子之子,澄心堂是他創辦的,他用澄心堂的紙為太子籠絡人心,現在許多官員都心向太子了,聖人,您應該知道現在的局麵了吧?


    果然,李隆基的臉已經陰沉下來了。


    他可以容忍李林甫在下麵搞冤案,也可以容忍王鉷搜刮民脂民膏,更能容忍邊疆的武將為了刷軍功,急功冒進。


    但他絕對不能容忍太子的勢力哪怕稍有膨脹。


    李隆基當年就是通過政變上位的,他比誰都清楚權力者的心思。


    如今他老了,精力不比之前。


    人老了之後,就會感覺自己好像要被時代拋棄了一樣,就會缺乏安全感。


    普通人缺乏安全感最多是發發神經。


    君王缺乏安全感,也是發神經,但破壞力卻比普通人要大不知多少倍。


    “認為他有治世之才又如何?”李隆基又反問道。


    “若是一些犯了錯,被陛下批評過的臣子,心生不滿,這個時候,會不會趁機暗中投靠他,若是這樣的臣子多了,會不會發生不該發生的,臣實在不敢想!”


    說到這裏,王鉷直接跪了下來。


    他的語氣也變了,一副悲痛的樣子,聲音似乎也變得沙啞:“承蒙聖人不棄,才有臣的今日,聖人對臣的恩情,如同黃河之水連綿不絕,臣要憂聖人之所憂,慮聖人之所慮,哪怕臣說錯了,哪怕聖人殺了臣,臣也無怨無悔!”


    “起來吧。”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朕知道你是忠臣。”


    王鉷這才爬起來,爬起來的時候,還摸了摸眼淚。


    王鉷是戶部的主幹,也是李隆基的錢袋子之一。


    李隆基對王鉷是非常寵愛的。


    寵愛到什麽程度?


    曆史上,王鉷的兒子王準是個紈絝子弟。


    王準紈絝到什麽程度?


    曾經用彈弓打斷了駙馬王繇頭上的玉簪,喝酒的時候王繇的妻子永穆公主甚至親自為王準倒酒夾菜。


    連李林甫平時都讓王鉷三分。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王鉷會搞錢!


    李隆基有幾個錢袋子:李林甫、楊慎矜、裴寬、王鉷。


    李林甫對財政的處理方式是分散朝廷的壓力,將財政交給藩鎮,再以胡人為節度使,他認為胡人無法與下麵的漢人達成一致,就不存在造反。


    李林甫的這套財政分擔思維,隻有他能控製,這是短暫的、不可持續的。


    楊慎矜的理財方式就是記賬,他能很謹慎地把許多賬目理清楚,不至於讓李隆基一頭霧水。


    裴寬的理財方式就是節流。


    王鉷呢?


    搞錢!


    不擇手段的搞錢!


    從哪裏搞錢?


    當然是誰好欺負,就從誰哪裏搞錢!


    李隆基是不會過問過程的,他隻看結果,結果就是王鉷經常能提供錢給他花。


    這就是李隆基對王鉷的愛。


    當然,如果一定還要再說具體一點,王鉷身兼多職。


    “聖人對臣的信任,臣銘感五內,臣願意為聖人赴湯蹈火!”


    “你先下去,這件事容朕好好想想。”


    “臣告退。”


    中午的時候,天氣很熱,太子別院的父子還在焦慮地等待著。


    倒是李倓躺在那裏唿唿大睡,睡著了。


    李儋指著他怒道:“阿耶,您看他,闖了這麽大的禍,居然還有心情睡覺!阿耶還不把他綁了去見聖人!”


    看見睡得正香的李倓,李亨氣得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沉住氣。”李俶坐在一邊,閉上眼睛淡淡說道。


    李亨也沒說什麽。


    李林甫進宮了,是李隆基傳召的他。


    李隆基問道:“十郎,禦史台彈劾建寧郡王這件事,你怎麽看?”


    “迴稟聖人,這件事臣倒是也略有耳聞,臣不能武斷地說建寧郡王一定有謀逆之心,不過從昨天的事情傳開後,官員們都對他稱讚有加,此事恐怕已經形成了一股合力。”


    “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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