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師傅把剛出鍋的肉餡餃子,裝滿四個大飯盒,另外還添了一包鹵貨,挑了大鍋裏鹵好的腸頭和豬舌頭,並兩隻鹵前豬蹄。


    兩個徒弟在旁邊看得直咽口水,互看一眼,誰都沒開口問師傅給誰裝鹵貨。


    等老師傅提著一網兜飯盒出去,時間剛過晚上六點半。


    鄭燕南發現網兜裏多出來的油紙包,笑道:“麻煩老師傅了。”


    “麻煩什麽麻煩?要說麻煩還是我給主任添麻煩。”


    老師傅笑得一臉討好,被熏得油光滿麵的臉,比張溯的光頭腦袋還亮人眼睛。


    他小兒子進了供銷社貨運部開貨車,都是人家張主任行的方便,別說過了飯點要吃羊肉、驢肉餃子,吃宴席他都讓兩個徒弟加班加點炒炸燴熬出來。


    “都是十幾年街坊,抬頭不見低頭見,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該幫忙的時候肯定得幫忙。”


    鄭燕南客氣說兩句,瞧了眼外頭,“天色不早了,一會兒餃子該涼了,先走了啊。”


    “誒,誒,路上慢點。”


    出了國營飯店。


    母子倆一塊兒往迴走,才進大院門,先聽到南邊屋裏劈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響。


    “哎喲,怕不是打起來了?”


    鄭燕南大驚,把手裏網兜交給兒子,“你把餃子拿進正屋,讓你爺奶先吃,給你小叔留一飯盒羊肉餃子,他不愛吃驢肉。”


    “媽,別聽牆角,犯忌諱。”


    張溯接過網兜,不忘叮囑他媽,得了兩個白眼。


    “行了,小孩子別管大人事,看著點你兩個弟妹,別讓他倆瞧見大人打架動手。”


    鄭燕南悄摸進了南邊院子,站在門外聽了會響動。


    本以為是小叔子跟沈明娟動手,怎麽越聽越不是那麽迴事。


    屋裏沙發邊,沈明娟插腰怒罵,“張國斌,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成天跟那個保姆走一塊,我沒揭穿,已經是給你留足麵子,現在還敢跟我大小聲,也不怕我揭了你的皮。”


    “你少一天惡人先告狀,伍嘉佳有事沒事往我跟前湊,還不是你搗的鬼。”兩人做了多年夫妻,彼此心裏都有數。


    張國斌瞧不上伍嘉佳,他有讀書人的傲氣,沒能兩袖清風傲然立世,已經是對世俗的妥協,再讓他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攪合,無疑是在羞辱他。


    “嗬。”


    沈明娟冷笑,“我搗什麽鬼?讓你沒事多往軍區醫院跑,多照顧點老爺子,你倒好,現在也學會跟我陽奉陰違,告訴你,不照我說的話做,我第一個去報社單位舉報你作風不正。”


    “你去,你現在就去。”


    張國斌一拍茶幾,幹脆破罐子破摔,“沈明娟,我也實話告訴你,當初我能從榕城調到京市,就是借了沈家名頭,根本不是憑我個人本事。”


    他看著她變慘白的臉,心中的暢快讓他更往她自尊心上戳,“還有,你弟也知道這件事,69年那會兒,我調到京市沒兩天他就發現我靠關係私下走動,你以為的踏實安分丈夫,在沈明禮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


    “啪——”


    話音才落,一巴掌狠狠扇到張國斌臉上。


    也等同抽沈明娟自己一耳光,她氣得紅眼,聲嘶力竭地狂吼,“誰讓你借關係走動?誰讓你借我家關係去活絡工作?”


    “是誰!”


    “是誰!”


    “誰允許你這麽做?是誰!”


    “砰砰砰——”


    報紙、果盤、搪瓷缸全被揮落在地。


    沈明娟越發癲狂,仰著頭滿屋子打轉問是誰,是誰,卻獨獨不問屋裏的罪魁禍首。


    張國斌冷眼看她砸爛一屋子家具,胸腔除了麻木隻剩麻木。


    震碎聲響,屋裏能被砸的家具物件全砸爛,一地狼藉中滾出幾顆柿餅,是從打死結沒拆開的紅袋子裏擠壓出來。


    柿餅裹著一層白霜,擠破皮肉的口子露出裏麵的柿肉。


    冷空氣中仿佛也能嗅到那股淡淡香甜。


    “她為什麽要送柿餅?”


    沈明娟丟下手裏腿凳,質問張國斌,“妞妞燙傷了蟲蟲,她為什麽還要送柿餅給妞妞?”


    張國斌懶得迴答,因為說了也是白費口舌,她根本聽不進去,麵對張國斌的漠視,沈明娟被激得更加崩潰,“我問你為什麽?”


    她一腳踩到柿餅上,一腳不夠,又重重跺了好幾腳,一邊踩爛柿餅,一邊瘋魔似地念叨,“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到底是為什麽?”


    “是想要看我笑話,還是在向我炫耀?”


    她麵目猙獰地自言自語,“她炫耀什麽?一個米蟲似的女人居然敢向我沈明娟炫耀,真以為生了兒子,就當自己是沈家人?”


    “敢在我麵前炫耀,我咒她兒子徹底壞了命根子。”


    聽著越罵越過分的惡毒話,張國斌一把扯住她胳膊,“沈明娟,別再發瘋了,蟲蟲要真被妞妞燙壞,我看你一輩子都要當牛做馬去贖罪。”


    “贖罪?贖什麽罪?燙壞命根子是他活該,是他倒黴,投生到誰肚子裏不好,非要投生到那個女人肚子裏,活該生下來就被熱水燙。”


    “閉嘴!別什麽話都亂說。”


    張國斌怕她再說瘋話,反手捂住沈明娟的嘴,快速抽了腰帶捆住她雙手。


    “要讓人聽見你這些瘋言瘋語,我們全家都要跟著你倒大黴。”


    ……


    屋外偷聽動靜的鄭燕南麵色驟變,真是悶聲不響幹大事。


    一兩歲的小妮子居然燙傷了蟲蟲,還燙到了人家的命根子?


    燙傷了沈家的寶貝疙瘩,當媽的不計較,居然還好脾氣地送柿餅給妞妞?


    鄭燕南總想不對勁,邊念邊琢磨,“柿餅,柿餅…”


    走出南院小門,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可怕的念頭竄了出來。


    哪裏是送什麽柿餅?


    不就是好柿到頭了嗎?


    為了印證猜想,鄭燕南快步走迴正屋,剛好看見吃完晚飯在踩地上毛線手套的妞妞。


    動作和發瘋的沈明娟如出一轍。


    “妞妞,踩什麽呢?”


    聽到大媽媽的喊聲,妞妞一下縮愣住,扭頭跑到奶奶椅子後麵躲著。


    鄭燕南跨進門檻,撿起地上的毛線手套,拍了拍上麵腳印。


    “墩子的手套,你亂踩什麽?”


    小墩子正抱著盤子吃羊肉餃子,聽到自己手套被妞妞亂踩,丟下筷子跳下桌,氣鼓鼓地要去打她。


    妞妞人小腿短,被哥哥揪住領子,“啪啪”兩巴掌打背上。


    “誰讓你偷我手套的?誰讓你使壞?”他還要擰妞妞耳朵,被奶奶攔住。


    “哎喲,好了好了,別打妹妹。”


    張老太擋在兩個小不點中間,歎氣道:“墩子,你是哥哥,不要以大欺小。”


    “誰欺負她了?是她總使壞欺負我。”小墩子漲紅著臉,明顯不服氣,想要再打兩下妞妞,快手狠抓,隻扯到她的紅帽子。


    妞妞抱住奶奶腿彎,嘟著嘴巴裝委屈,“奶奶,哥哥總打我。”


    小墩子討厭她說瞎話,氣得伸腳踹,被邊上的張溯一把抱開,被哥哥抱走,小墩子氣得大聲嚷嚷,“誰打你了?要不是你故意尿濕我的床,誰要打你?


    你一天故意使壞討人嫌,沒把你丟給拍花子都是我當哥哥讓著你。”


    “今天還趁我去上學,偷偷跟著媽媽去姥姥家。”小墩子越說越委屈,漲紅的臉蛋上,滾下兩顆淚。


    “哎喲,好了好了,別鬧了。”


    張老頭吃完餃子,瞅了眼南院方向,咂摸起嘴,“大人動手打,小的也打,真是兩個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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