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家,我姓沈,我憑什麽要搬出去?”


    沈明娟絕對不可能搬出去住,她已經因下嫁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底氣,再搬離沈家,住到高牆外的報社家屬院。


    那她還有什麽?


    “我姓沈,是沈家人,誰也不能趕我走。”


    姓氏是沈明娟唯一能拿出來作爭辯的理由,陸玉珠卻覺得多說兩句話都累。


    這就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毫無骨氣,全是自命清高。


    “明娟,既然你已經嫁了人,就該跟著丈夫好好過日子,苦也好甜也好,都是你自己選的。


    搬到家屬院住的事,最好是你自己跟張國斌提,要讓我開口,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我說了我不搬,我就要住在家裏。”


    為了逃避繼續說下去會變得難看的場麵,沈明娟站起身快步往樓上走。


    陸玉珠已經把話說清楚,也懶得和沈明娟廢話,朝後院方向喊了聲,“王媽,開飯。”


    “誒,來了。”


    王媽早在後門站了許久,收下來的衣服也都折好了一半。


    讓沈明娟搬出去才好,她也少些家務活,多些清閑。


    沈明娟才走到樓梯口,又聽到身後的親媽說,“把你拿走的人參,還迴來,那是你爺爺親口交代的東西,我碰不得,你也不許碰。


    要是不小心摔了,斷了,打濕沾水不能用了,就別怪我不講母女情份。”


    沈明娟上樓梯的腳步一頓,緊握的雙手指尖泛白,神情有片刻扭曲。


    新媳婦才進門多久,她媽就這樣對她,等以後虞晚懷孕,要再生個兒子還得了?沈家的一切還跟她有什麽關係?


    怕不是會和她這個外嫁女直接斷了來往。


    她媽現在就催她搬出去,再過幾年,誰會記得沈家還有個沈明娟?


    沈明娟心裏盼著虞晚最好是不要懷孕,就算是懷了也一直生女兒最好。


    生女兒,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要生兒子,她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王媽午飯隻做了三個人的,但因陸玉珠前頭吩咐過的話,她少拿了一副碗筷。


    等沈明娟從樓上下來,看到飯桌上隻有她媽跟王媽兩個人的碗筷,心裏的嫉恨更添兩分。


    她“啪”地一下,把木盒子丟飯桌上。


    陸玉珠麵色難看,眼瞅著就要訓人,王媽怕母女倆又吵起來,趕忙開口相勸,“先吃飯,這會兒都快12半了,下午不是還要上班嗎?”


    王媽的話,陸玉珠還是聽得進去,她也不想勞心勞神的和大女兒爭吵不休,隻是愈發後悔不該留沈明娟在家裏住。


    住的日子長了,母女感情沒見多深厚,反倒快成仇人了。


    勸了這頭,王媽作為長輩,又說起沈明娟,“明娟,你不該這麽跟你媽說話,更不該這樣使臉色。”


    也是老爺子和沈長銘不在家,要是家裏爺們兒在,沈明娟絕對不敢這樣摔東西,甩臉子。


    “我們沈家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你不過就是個保姆,還管到我頭上了。”


    沈明娟一肚子邪火,全撒在王媽頭上。


    王媽活了半輩子,遭小輩這樣駁斥,老臉掛不住,訥著舌頭,想要再說兩句,又怕母女倆為她爭嘴鬧得不和睦。


    陸玉珠以往隻覺得沈家男人心硬,卻沒想到女兒也是個冷情冷肺的。


    當年,她生下大女兒沒兩年,又懷了明禮,身體不方便,全靠王媽幫著帶孩子,二十多年的相處情分,在大女兒眼裏就是拿錢做事的保姆。


    不知感恩,心性薄涼的讓人害怕。


    “啪——”


    筷子被拍在飯桌上。


    陸玉珠不耐煩地看向大女兒,“沈明娟,你要是不懂得如何尊重人,就不要開口說話。”


    “王媽,從今天起,沈明娟兩口子在家水都不要給一口,該搬出去的人就不要多賴在這。”


    王媽半低著頭,決心照吩咐做事,拿起手邊空碗給陸玉珠盛湯。


    “我說了我不會搬出去,該搬出去的人也不是我。”


    沈明娟不敢恨親媽,兩個恨眼全落到王媽身上,“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賴在我家這麽多年,現在還開始挑唆我們母女關係。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齷齪心思,你心係我大舅,所以才心甘情願留在我媽身邊一輩子不嫁人。”


    “在外裝得老實本分,實際上是癡心妄想。”


    沈明娟不知從哪聽來的故事,說得陸玉珠心中驚懼不已,更多的是毫不知情的懷疑,王媽放下湯勺,端碗的手略微略僵住,好在也就是眨眼功夫,又穩穩當當地把湯碗放到陸玉珠麵前。


    “趁熱喝些蘿卜羊肉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羊肉湯燉得鮮美非常,偏有個喋喋不休的人在旁邊聒噪,倒人胃口。


    沒憑沒證的質疑,就算有那麽一迴事,也跟她一個小輩沒關係。


    陸玉珠心生厭煩:“夠了,沈明娟,別在這沒完沒了影響我吃飯。”


    *


    沈明娟遭人嫌,中午也沒在家午休。


    下午去文化館上班,見誰都擺著張臭臉。


    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也不敢跟她搭話,有什麽話都是去外麵走廊單獨說,“那位是怎麽了?拉著個臉跟誰欠她錢一樣。”


    “你倒是熱心腸,還關愛同事。”


    話是這樣講,說這話的人臉上卻是瞧熱鬧的笑,“多半是在家裏受氣了,沒嫁人的姑娘是金子,嫁了人的姑娘是銀子,她現在多半是破鐵皮了。”


    “怎麽?你知道?”


    “大院內的事我上哪知道去?瞎猜的。”王美燕朝走廊盡頭的辦公室看一眼,輕笑道:“她好像有弟弟,前段時間辦了婚禮,娶了新媳婦進門,她一個外嫁女還能在娘家住多久?”


    戴眼鏡的同事小孫追問:“你怎麽猜的這麽清楚?我是半點沒猜出來。”


    “你隻看表皮,不想裏子,多動動腦子,一猜一個準。”


    “七月底,她不是幫家裏侄女延遲報到嗎?上麵領導對她的態度你又不是沒看見,人家有後台,辦公室的人誰敢得罪她?工作上沒煩心事,能讓她拉著個臉,肯定是家事。”


    “既然是家裏事,能讓她留在家裏住的父母,肯定是對她好的,現在弄得不高興,絕對是因為新媳婦。”


    大家都是結了婚的人,婆家兄弟姐妹多,爭執就多,要還住在一起,那就有說不完的糟心事。


    過來人都明白的事,兩人笑著亂猜一通,然後才迴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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