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也是怕了,所以才讓你爸改從政治主官工作。”


    沈明禮對父親沈長銘的工作不了解,也從沒聽他說過工作上的事。


    記憶裏,沈長銘這個人就像是親戚,一年見兩三次麵。


    小時候有好長一段時間,他一直是把大伯當成父親。


    “明禮,你知不知道,為什麽你從小被老爺子帶在身邊?”


    “……”


    沈明禮隱約有過猜測,不過沒有細究。


    沈長年說起舊事,“你出生那年,我因意外傷了身體,後來長達一年多的時間都在京市醫院養傷。


    養傷的第三個月,你母親生下了你,當時老爺子想把你過繼到我膝下,讓你當我的兒子,本來這事我是同意的。”


    “可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直到你會開口叫人,叫我爸的時候,我又舍不得了。”


    “我出事是遭人算計,要是過繼你當我的兒子,背後的人說不準會算計到你頭上。”


    說著陳年往事,沈長年似乎又想起那年冬天,他傷勢嚴重,近乎一整年都躺在床上,是妻子郭貞抱著小侄兒在身邊陪伴他,那麽大點的人看到他就笑。


    伸著小胳膊要他抱,要賴在他身邊不走,還傻乎乎地叫爸爸。


    “你小時候長得跟雪團子一樣,招人喜歡得不得了,有人逗你,你就咯咯笑。


    哪像現在這樣,比我都黑,要不是看著你長大,誰敢信是一個人?”


    沈明禮記不得嬰孩時期的事,但相冊裏有他被大伯抱著的照片,每一年生日前後,大伯都會跟他合照。


    他笑著把逐漸沉悶的氣氛揮開,“剛才那些話,您最好是說給虞虞聽,她不怎麽信我小時候長得白。”


    揮開一些,沈明禮又問起緊要,“背後算計的人,後來怎麽樣?”


    “後來,後來並沒找出那個人。”沈長年瞟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我懷疑他不單單是他。”


    沈明禮頓生警覺:“不單單是他?”


    “應該是他們。”


    “他們不僅跟我們沈家在同一個陣營,還潛伏在我們沈家人周圍。”


    沈家人周圍?沈明禮眼眸微眯,腦中迴想起和沈家人來往的親朋好友,婚禮那天,來了那麽多人,要是有包藏禍心的人藏在裏麵,的確是不好揪出來。


    “爺爺沒出手幫忙?”


    沈長年笑著轉過眼,敲了敲手邊小幾桌,“56年滇南有邊境戰後孤兒收養政策,每對夫妻孩子不超過三個的,都必須領一個迴家,我跟你伯娘從一堆大孩子裏抱了最小的明鑫迴來。”


    聽到沈明鑫不是親堂妹,沈明禮眉心疊起,再想到前些年的種種相處,還有上個月的事,他有種快要作嘔的衝動。


    “大伯,你怎麽不早說?”


    “臭小子,早告訴你,你還能像模像樣地當兄妹處關係嗎?”


    “那你也不能看著我被占便宜。”


    沈長年笑著調侃:“占你什麽便宜?不就是給你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嗎?再給你煮飯炒菜燉湯,我看你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少年時期的兄妹相處,現在全成了別有用心。


    最可惡的還是大伯全都知道,還在邊上看戲。


    沈明禮起了一手臂雞皮疙瘩,沉著臉,陰陽怪氣道:“有你這麽當大伯的嗎?虧我把你當親爸,小時候也沒少爸前爸後的叫你,你就是這麽禍害親侄兒的。”


    “你小子在老爺子麵前告我狀的時候,怎麽沒想著我是你大伯?”


    沈長年哈哈大笑,笑過又嚴肅道:“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一點小事沒必要掛心上。”


    “背後的人藏得過於隱蔽,動起手來也小心。


    明鑫是擺在明麵的一道口子,總能扯出後麵那些心懷叵測的人。”


    “現在不就冒了苗頭了嗎?再等些日子。”


    看來,大伯是借當時政策順水推舟,帶迴沈明鑫的作用是露缺口引出背後的人,這一步棋,一下就是十幾年,實在是夠隱忍沉得住氣。


    沈明禮迴到房間,看到虞晚還沒睡,走到書桌邊,伸手摸了下她的頭發。


    洗過的長發,已經快幹了,帶著一股好聞的茉莉花香味。


    他彎腰俯身貼著她臉頰,用下巴蹭她腮邊的軟肉,神情溫柔道。


    “讓你下午別睡那麽久,現在睡不著了吧?”


    虞晚輕顫眼睫,拉他坐在扶手上,仰著下巴問:“大姐的病,你以前知道嗎?”


    “我也是第一次見。”


    “家裏其他人有沒有這方麵的疾病?”


    “沒有。”


    虞晚還是懷疑:“長輩呢?比如奶奶,又或者伯娘父母那一輩?”


    沈明禮聽出她的意思,有些不舒服,“什麽意思?你是害怕我也有?”


    “我們才說好要一個孩子,要是有這方麵的問題,孩子會受影響。”


    虞晚毫不避諱的快人快語,讓沈明禮心裏再不舒服,也要和她講清楚。


    “家裏沒人有這種毛病,隻有堂姐例外,瘋病是隨根,但也有其他原因,比如受了刺激,又或者是她個人原因。”


    司令部下麵就有個戰時俘虜監獄,關進去的人都會得瘋病。


    虞晚將下巴枕在沈明禮大腿上,歪著腦袋看窗外:“沒有最好,遇到這種事實在是棘手難處理。”


    “明天我們就迴大灣,堂姐的事,有大伯跟伯娘操心。”


    沈明禮抿了下薄唇,故意試探:“要是我真有,你是不是還要跟我分開?”


    那肯定要分開,虞晚的心理想法就是這麽直接,誰會跟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爆發的精神病在一起?


    要再稀裏糊塗生兩個小朋友,其中一個有這方麵的精神疾病,人生前半輩子和後半輩子都搭進去了。


    她敲了沈明禮一下,“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也不要亂假如,亂要是,沒有就是沒有。”


    沈明禮手指順著她的長發,氣不平道:“沒良心。”


    “……”


    虞晚抬頭剜他一眼,扯迴他手裏的頭發,要是她有這方麵的疾病,沈家人能讓沈明禮娶她?


    開什麽玩笑,打死沈明禮都不可能同意。


    她起身往屏風後走,邊走還邊撩肩頭發絲,“你有良心就行,來,幫我按按腰背,我看你扭折堂姐手肘的動作很標準,下午把我磕疼了的膝蓋還沒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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