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筱活了到十六歲半,頭一次遇上這麽喜(hao)歡(kan)的人,心裏愛得不得了,明明上次淩公子用劍斬了他的頭髮,這次又折痛了他的手臂,他卻越來越興奮,看著他的眼神裏透露出一種病態的狂熱。


    「林公子,我喜歡你,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淩星闌驀地鬆開手,心裏感嘆這真是被溺愛到無可救藥了。


    「你看看你這副肥頭大耳的樣子,還敢說喜歡我?你配嗎?懶得和你多說,我走了。」


    他朝百裏場主微微點頭,大步地走出房間。


    淩星闌看著百裏場主:「孩子都變成這樣了,以後就別慣著,實在不行扔到哪個馬場做苦工,好好歷練一下。」


    「多謝淩公子相助,我們再也不會嬌慣著百裏筱了,」百裏場主感激地看著淩星闌,「那張赫連被調去了長臨後山,住的地方也搬到了後山山腳的雜役宿舍裏,淩公子可以去那裏找他。」


    淩星闌鬱悶道:「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明明幫他爭取的外門弟子,怎麽就變成雜役了?」


    「我也不知啊,是上麵來的調令,特意指派的,赫連連夜就搬走了。」


    淩星闌隻得動身趕往後山尋找丟失的男主角,他這一走就沒看到後麵的故事。


    百裏場主轉身又進了兒子的臥室,把自暴自棄的百裏筱拉起來。


    「好兒子,你還這麽哭哭啼啼做什麽,那林公子你見也見了,就為了你娘和奶奶,吃點東西吧。」


    百裏筱怔怔地坐在地上,半響反應過來,用衣袖擦拭自己的眼淚。


    「他討厭我他討厭我,他怎麽敢討厭本少爺…」


    那淚水越抹越多。


    在百裏筱短暫的什麽都觸手可及的人生裏,這是最大的一次挫敗。


    「你可別這麽說,林公子對你是喜歡的,你這麽年輕就快到築基中期。他都是為了你好,才在你麵前假裝冷淡。剛才他把爹爹拉出去,分明是關心你在乎你的,他還說隻要你能趕快突破金丹,就對你刮目相看,什麽時候你出息了,什麽時候再來看你。」


    百裏場主說得有鼻子有眼,從懷裏摸出一個刻有林字的玉佩,塞到百裏筱的手裏。


    「你看看,這是他讓我保管的,說是等你金丹了再獎勵,爹爹心疼你,現在就給你了。」


    百裏筱不可思議地拿著玉佩,死氣沉沉的眼中漸漸恢復神采。


    「真是他給我的?」


    百裏場主長嗯一聲:「我還能騙你不成?」


    「太好了太好了,林公子他喜歡我林公子他喜歡我林公子他喜歡我……」


    看著兒子鬥誌昂揚的樣子,百裏場主露出一個欣慰的笑。


    百裏筱確確實實是有天賦的,平日懶散敷衍,隻有在家人的督促下才勉強修行,也輕鬆跨入仙門,他是單火靈根,隻要一心修行,成年前突破金丹大有可能,那時候就能拜入長臨仙山門下,光宗耀祖。


    他卻不知道自己處心積慮為兒子圖謀的未來,不一定通往輝煌的道路。


    因為這條路,一開始就是歪的。


    ———


    淩星闌怒氣沖沖地返迴九鳳宮,此時夕陽西下,天邊掛著一大片火燒雲彩,金黃色的夕光像紗幔般披散在華美的琉璃瓦上,平時他總忍不住駐足多看兩眼,今日卻一點心情都沒有。


    師父這也太醋了吧!!


    怎麽把人打發到山上掃地了!


    這就是他說的升職加薪嗎!草一種植物!


    走近內殿,他微微頓步。


    隻聽得陣陣婉轉清越的琴音傳來,有如冷月幽泉,汩汩韻味,又如擊石扣玉,清冽動人,像一雙輕柔的手慢慢撫平了淩星闌心中的怒火。


    微風吹拂而過,殿內雪色鮫紗,層層疊疊,靈動飄逸,好似一場夢境,更稱得殿中心的九鳳師祖他膚如雪蓮,眉如墨畫。


    藺鶴軒眉目低垂,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素,高不可攀的眉眼此時顯得溫柔又文雅,連素來過於鋒利的唇峰都柔和許多。


    此琴名為九霄環佩,琴頭雕鳳,琴徽漆雪,琴身呈現漂亮的裂冰斷,粗細不一的七根琴弦隨著那白皙纖長的手指,流淌出清越的音色。


    許許多多的鳥兒應琴聲而來,丹頂鶴昂首闊步地在殿上走來走去、秀美的畫眉、乖巧的翠鳥、精緻的鳳尾綠咬鵑、嬌俏的相思鳥靜靜地棲息在彈琴人的肩膀、雕花的琴頭、微翹的焦尾。


    淩星闌沒什麽藝術天賦,隻覺得當真好看極了,悄聲走近,席地而坐,單手枕著頭,也和鳥兒們一同欣賞起來,忽覺衣角被什麽東西扯動。


    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隻羽毛豐滿的仙鶴用鳥喙拉扯他的衣擺。


    淩星闌挪動一下位置,給他們這批新觀眾騰出空間,這才發覺,偌大的宮殿已經坐滿了各種各樣的禽鳥,有的他見過,大多數他都不認識。


    古人有雲:「江上調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萬木澄幽陰。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黃金。」


    當真是妙極了。


    琴音緩停,留有一絲令人遐想的餘韻,藺鶴軒緩緩睜眼,與怔神的小徒弟視線相交一瞬。


    「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淩星闌戳弄手中的翠鳥:「你得告訴我怎麽教,不能像那天晚上一樣。」


    他可再也不敢抱怨藺鶴軒教學內容不夠豐富了,現在簡直豐富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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