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他要與我退婚,他不要我了!公主殿下,你說我該怎麽辦?祖父,我爹娘他們都不知道這封信的事,若是他們知道了,他們非得闖入趙太傅家,找他們趙家人拚命去。我……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畫麵……”


    顧若翾緊緊的握著韓容雪冰冷的手掌。


    她抓著自己的力道是那樣緊,就像二舅母抓著她的力道一樣,這是將她當做最後一顆救命稻草了。


    怪不得韓容雪好好地要尋死……原來趙鈺庭要與她退婚。


    據說趙太傅的嫡孫人品相貌,在整個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所以,韓容雪不可能會對這個未婚夫沒有任何感情……或許正因為情根早已深種,她才無法接受未婚夫要退婚,才想一死了之。


    “死亡,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表妹如果你死了,隻會讓在乎你的人痛苦難過,那些在暗地裏看你笑話的人,隻會更高興、激動。你熟讀詩書,比普通女子應該能更看得開,看得清楚才是。”顧若翾低聲安撫她。


    韓容雪顫著身子,繼續啜泣著:“我知道,我選擇自縊的做法是非常不對的。可……可我真的很痛苦,我無法想象自己未來的日子,究竟是什麽樣的地獄。”


    “公主,你不知道……我與趙鈺庭從小便定下婚約,這些年我每一日都想著,將來要嫁給他的畫麵。這樣的美夢,我不知道做了多少年。就差三個月,我就要和他成親了。”


    “我怎麽都沒想到……在我們籌備婚禮的關鍵時刻,會出現這樣的岔子。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去侯府參加宴會,更不該讓那個侍衛救我上來。我就應該當場淹死在水裏,也總比現在雖然活著,卻備受煎熬痛苦的好。”


    顧若翾盯著韓容雪悲戚痛苦的眉眼,一字一頓道:“表妹,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這世道,這天下人根深蒂固的迂腐思想。”


    不過是落水被侍衛救了而已。


    不過是身體相貼了那麽一下而已……這也能成為誅殺一個女子的催命符。


    男人能三妻四妾,尋花問柳,女子卻必須要從一而終,遵守一輩子女德女訓,依附與男子而活。


    這樣的世道……足以能將韓容雪這樣一個從小遵循三從四德的女子,給生生逼死。


    韓容雪嗚咽低泣著……滿臉痛苦絕望。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活了。”


    誰知她哭著哭著,突然想要喉間犯惡心想要嘔吐。


    顧若翾皺眉,連忙喊人進來伺候。


    一通忙亂後,韓容雪的氣息更加孱弱,不過是半刻,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去了精神氣。


    顧若翾看著她這個情況,隻覺得很不對勁。


    她當即便問韓二夫人:“二舅母,表妹這幾天的身體,一直都很差嗎?”


    “她以前可曾有過什麽病?”


    韓二夫人連忙搖頭:“不曾,雪兒的身體一直都很康健。可因為那件落水事件鬧得,她這幾日食欲不振,憂思過重,身體也漸漸地就垮了。”


    “如今,竟然到了這種藥石無醫的地步。”


    根據大夫診斷的脈案,可不就是藥石無醫嗎?


    心病如果不除,韓容雪就是短命之症。


    顧若翾眉心突突一跳。


    “不對……就算表妹是為了落水一時憂慮,煩惱,可也不至於在短短的幾日內,她的身體就虛弱得這樣厲害。”


    “她每日進食多少?”


    韓二夫人連忙迴道:“這三天差不多隻吃半碗米飯,半碗湯。”


    “還能吃得進去飯?那就不至於身體虛弱成這樣……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顧若翾當即便吩咐夏荷,讓她將馮太醫請過來。


    或許普通的大夫,看不出那些隱藏的症狀。


    馮太醫醫術還算不錯,與院首張喆的醫術不相上下的。


    唯一的區別是,一個是為陛下效忠,一個是太子的人。


    顧若翾這邊但凡有什麽需要,都會請馮太醫。


    馮太醫很快就到了護國公府。


    護國公府的所有人,全都在外麵巴巴地等著。


    顧若翾趁著馮太醫給韓容雪診脈的功夫,她出了內室,讓人將伺候韓容雪的奴仆,全都喊到廳堂上來。


    護國公讓管家一切聽從公主吩咐。


    管家應了,速度很快地將三姑娘院子裏的奴仆,都聚集到了廳堂上。


    顧若翾坐在高位,捧著茶盞慢慢品茶,她也不說話,更沒看地上跪著的那些奴仆。


    整個廳堂,落針可聞。


    顧若翾不開口說話,沒人敢出聲。


    馮太醫診脈完畢,提著藥箱走出來,湊近顧若翾耳畔道。


    “三姑娘她好像是服用了能導致人情緒低沉的特殊藥物……”


    顧若翾的臉色一變,有些驚詫地看著馮太醫。


    馮太醫壓低聲音,確保他的聲音隻有顧若翾能聽到。


    “臣行醫這些年,曾經接觸過一個特殊的病人。病人的症狀,幾乎和三姑娘相差無幾……有時候想要殺一個人,最高明的手段,不是對其下毒……也不是明殺暗殺……而是利用特殊藥物,摧毀一個人的意誌,擊潰心理防線,扼殺掉人的求生欲望。”


    “這種法子,殺人於無形……外人隻以為,她是自殺而亡,卻不會追究其中的隱情。公主殿下,由此可見,這三姑娘墜湖事件,估計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幕後之人布了一個天衣無縫的棋局,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滅口。”


    顧若翾聽得汗毛豎立,頭皮發麻。


    她緊緊地攥著手掌,竭力忍住心頭翻湧的驚濤駭浪。


    殺人於無形……利用一個人的意誌來殺人。


    這種手段,她簡直聞所未聞。


    雖然她知道……韓容雪墜湖,引發的一係列禍端,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可她沒想到,他們的目的,居然是用這種卑鄙醃臢的手法,冷血無情地毀掉一個女子的一生,讓其墜入深淵地獄。


    顧若翾終於明白,前世韓容雪到底為何而死了。


    她根本就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她清楚地記得,韓容雪自殺身亡後,二舅母就一蹶不振,沒過一個月也跟著撒手人寰。


    二舅父一連痛失兩位至親至愛,他哪裏還能撐得住,他也跟著意誌消沉……整個人雖然活著,卻猶如行屍走肉般。


    上戰場的第五天,二舅父被人砍了頭顱,死在了戰場了。


    二舅父那樣一個驍勇善戰的人,在以前的戰場上,他極少遇到敵手,沒有一場戰爭,他是輸的。


    第一次輸,他將自己的命賠了上去。


    如今細細迴想,顧若翾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背後之人的目的,看著是韓容雪,其實是二舅父……然後是外祖父……他們用親情這把刀,一點點的掏空,擊潰他們的根基底蘊。


    所以最後那場戰役,向來戰無不勝的國公府卻突然轟然倒塌,全都慘死沙場無一生還。


    顧若翾仰頭,死死地逼迴翻湧在眼眶裏的淚意。


    這次,她絕不會放過背後那些使用陰謀詭異的小人。


    她要一個個將他們給揪出來,抽其筋骨,剝其人皮、吃其血肉、喝其熱血,以敬上輩子那些慘死的護國公府眾人。


    顧若翾忍不住勾唇笑了:“這個法子,肯定會有內應,配合著藥物,一點點地擊毀腐蝕病人的意誌思想吧?”


    馮太醫點了點頭:“正是,唯有內應才能讓這件事,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三姑娘在短短的幾日內,就孱弱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必然是有人日日夜夜在她耳畔,說一些刺激她,摧毀她思想的人。”


    顧若翾的眼底掠過幾分厲色。


    “很好,手段真的很高明。本宮真是沒想到呢……”


    她讓那些奴仆繼續跪著,進了內室看了看韓容雪。


    韓容雪這會兒經過馮太醫的診治,倒是多了幾分氣力。


    顧若翾直截了當地問,平時有沒有什麽人在她耳邊說一些喪氣,低沉的話語。


    或是製造焦慮,說一些活著那麽痛苦還不如一死了之來的痛快,似是而非的話語。


    韓容雪沉吟半晌,看著顧若翾的眼睛說出了一個名字。


    顧若翾心裏當即便有數了。


    韓二夫人眼底滿是惱恨,恨得咬牙切齒罵了一通。


    不查不知道,女兒自縊的背後,居然暗藏了這麽多的玄機。


    這是有人要害她女兒死啊。


    顧若翾問清楚了可疑人物,重新出了內室,坐在了廳堂的首位。


    護國公沉默不語,一切都全憑顧若翾處理。


    國公府其他人也都信任顧若翾。


    顧若翾看著國公府這些人信賴而溫暖的目光,她也生出了很多的勇氣與力量。


    她可以的!


    這一次,她定會護住她的親人!


    顧若翾銳利的目光,一一在匍匐在地的奴仆們掃過。


    “平日裏貼身照顧三姑娘的,請站出來。”


    她話音落,便有四個氣質不凡的大丫頭,紛紛膝行出列。


    “奴婢春桃、秋霜、夏芳、冬兒拜見公主殿下。”


    顧若翾擺了擺手,讓夏荷碰上一些銀錠。


    “這些年你們照顧三姑娘,真是辛苦了。這是本宮的見麵禮,希望你們別客氣。”


    夏荷分別拿出兩個銀錠子,遞給這四個丫鬟。


    四個丫鬟忐忑不安至極,誰都不敢接銀錠,連忙匍匐請罪:“殿下,三姑娘如今病得厲害,是奴婢們沒有照顧好,如何敢收殿下的賞賜。”


    “奴婢不敢。”


    “奴婢多謝公主殿下的好意,奴婢們實在不能收。”


    顧若翾斂了嘴角的笑意,聲音染了無盡的酷冷:“如果不收,那就離開國公府……永不錄用。”


    四個丫鬟滿臉都是驚慌,她們再沒有任何猶豫,連忙接了銀錠,再不敢推脫。


    她們低著頭雙手顫抖著,似乎都拿不穩手裏的銀錠。


    顧若翾仔細地觀察她們每個人的神色,突然她話鋒一轉問:“這幾日三姑娘喝的藥,都是由誰伺候喝的?”


    長相清秀的秋霜,膽怯地出聲迴道:“是……是奴婢。”


    顧若翾隨意地問了句:“你伺候三姑娘幾年了?”


    秋霜恭恭敬敬地迴答:“六,六年了。”


    “這湯藥是你親自看著火,親自熬的嗎?”顧若翾又問。


    秋霜連忙點頭:“是,是奴婢親力親為熬藥,不假他人之手親自伺候著三姑娘喝下的。”


    “那你可知……這藥裏被人下了毒?”顧若翾沉著臉色,盯著秋霜一字一頓厲聲問。


    秋霜眼底滿是驚愕,難以置信的看著顧若翾。


    “下……下毒?”


    “不可能……這藥是我親自熬的,熬藥的過程中,我從未離開過半步。湯藥,也是我親自伺候姑娘喝的……旁人根本無法有機會下手。”


    說到最後,她的身子戰栗得不像話。


    顧若翾冷笑一聲:“那麽也就是說,這毒是你下的?”


    秋霜連忙搖頭哭道:“沒,奴婢沒有下毒啊。姑娘對奴婢有大恩,奴婢怎麽可能會害她性命?公主殿下明鑒啊,奴婢冤枉……”


    顧若翾不理會秋霜,轉頭看向其餘的三個婢女。


    “你們如果有誰能夠證明,是秋霜下的毒……本宮一定會重重有賞。三姑娘平時對你們不薄,你們應該也不想看她被奸人所害吧?”


    她話音落下,婢女們彼此對視一眼紛紛搖頭:“奴婢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誰知她們的話音剛落,臉蛋圓潤的冬兒便顫顫的出聲:“殿……殿下,奴婢曾經親眼看見秋霜和陌生人有過來往。奴婢當時問她,她說是遠方表親……她當時懷裏揣了一個東西,奴婢想要去看,她卻臉色慌亂地躲開了。”


    “如今想來,這件事很是可疑,她懷裏當時藏著的,應該是毒藥吧?”


    夏芳、春桃有些意外地看向冬兒。


    平日裏冬兒與秋霜的關係最好,她們沒想到,冬兒會這樣大義滅親,義正言辭地指認秋霜。


    冬兒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秋霜臉色慘白看向冬兒:“冬兒,你胡說什麽,我哪裏見過什麽遠方表親?我更沒有在懷裏藏什麽東西……你為什麽要汙蔑我?”


    冬兒撇了撇嘴,很是委屈地哽咽:“究竟是我撒謊,還是你?你是為了逃避責任,這才扯謊,想要誆騙公主吧?秋霜姐姐,三姑娘對你那麽好,我沒想到你居然會狠心給她下毒。你的良心,難道都被狗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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