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嶽前二十五年前的人生,不是正在被弟弟欺負就是在被弟弟欺負的路上。


    驀然迴首,他很是悵惘,到底是怎麽把日子過成這樣的呢?


    曾經以為,前二十五年的人生,可以寫一本《邵嶽倒黴史》《我的弟弟是惡魔》,但直到弟弟真的再也見不著了,他才覺得以往的時光是多麽難得,應該是《邵嶽幸福史》《我的弟弟是天使》這樣。


    嗯,現在知道他的確長了一對翅膀了。


    是個鳥人。


    被自己的想象逗笑,邵嶽趕緊擁抱了一下弟弟,把自己的表情遮掩過去,而後一本正經道:“這十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邵羽眯起眼:“哥,你剛才在想什麽?”


    “……沒什麽。”


    邵嶽一直覺得,弟弟就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十五歲的邵羽表示這個形容有點惡心,並且告訴他,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單細胞生物根本不存在腦神經這種東西,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如今哥哥君已經在社會上曆練了許多年,不大不小也算個成功人士了,依然被弟弟一眼看穿,覺得不爽的同時又有種欣慰……感情很複雜。


    意外的是,邵羽沒有像以往一樣抓住這點窮追猛打,而是朝臥室裏第三個人道:“你來說吧。”


    他拍了拍床上的位置。


    和邵羽一樣,於歌的衣服也是從邵嶽衣櫃裏找的,也是白襯衫休閑褲的類型,淺黃褐色和卡其□□別不大,以至於這兩個人看起來像是穿了情侶裝一樣。邵嶽暗恨:為什麽要買兩條顏色差不多的褲子!


    於歌坐了下來。


    對邵嶽笑了笑,他握住了道侶的手,緩慢地、柔和地敘說著天元大陸上發生的一切。


    幼年時的打鬧、少年時的求懇、青年時的攜手,時光在他的話語中如流水般慢慢鋪展開來,大多數時候都是美好且讓人難以忘懷的,如同點綴在海灘上的貝殼和珍珠,在日光下散出美好的光暈,但正如海上有會有暴風雨一般,於歌的經曆並非一帆風順。


    滅門、幼妹、龍女……或許是伴侶的存在給予了支撐,重新梳理這些血色的往事時,劍修的嗓音依然是那樣柔和,隻有同為修士的邵羽才能聽出那微弱的顫抖。他更緊地握住了那隻手。


    於歌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來敘述的,隻不過在他的生命旅途中,幾乎全程都有著另一個人的參與。


    而這個人,也將永遠相伴下去。


    不可否認,當真的到達這個世界,當邵羽和邵嶽相認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有些恐慌的。


    於歌的親人都已死去,他最重要最親近的存在隻剩下了邵羽,唯一的退路也僅是如此,長年累月,於歌的血肉早已和邵羽長在一起,若是分開必定痛徹心扉,甚至連心扉一起死去。


    而邵羽呢?


    他還有退路,還有哥哥,還是父母,即使這個世界的父母和兄弟沒有多長的壽命,可接下來,他還會有侄子,侄子還會有孩子……在天元,他還有鯤鵬。


    於歌這個人若是不在了,邵羽固然會痛苦,但最終會放下吧?


    真是……不公平呢。


    可在感情中希冀公平,本就是笑話。


    想了很多,也講了很多,在於歌的敘述終於結束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邵嶽的嘴已經張成了o型,一下子裝入過量信息的腦袋還暈乎乎的,指著邵羽,又指著於歌:“鯤鵬?龍?”


    兩人點頭。


    邵嶽愣了好久,才吐出兩個字:“《炎帝》?”


    “……”邵羽狐疑:“你怎麽知道我筆名?”完全沒有告訴三次元的人好嗎!


    邵嶽的表情似哭似笑:“斷更太久,你編輯到處找人,根據你的身份證號打到老家戶籍室,知道你戶口死亡注銷了。那網站還搞了個悼念版麵,我也看到了,又去翻了翻小說,裏麵有個人叫邵羽就算了,長得還漂亮,一個寫種馬的作者書評裏全是喊倆男的在一起……我想著,除了你也沒別人能寫成這熊樣了。”


    “……”


    “嗚嗚小羽……”


    “乖。”


    邵羽歎了口氣,將哭泣著靠過來的哥哥抱緊,溫柔地撫摸他的脊背。


    到底誰是哥哥啊?


    這樣的情景實在沒法打破,於歌傳音道:“我去做飯。”


    他的神情很寂寞。


    邵羽的迴應是:“過來抱著這團哥哥。”


    團?


    於歌遲疑中:“不好吧,你們兩兄弟這麽久沒見……”


    邵羽傳音的口吻帶著安撫的意味:“來吧,這也是你哥哥。”剛才於歌說到他沒有了親人的時候,邵嶽的神情變化逃不出邵羽的眼睛,也對,有些人是不會變的,即使過了十年,哥哥也還是那樣心軟。


    他將撫摸哥哥脊背的手,放在了對方腰上。


    於歌慢騰騰挪過來,將邵嶽暴露在空氣中的脊背環住了。


    邵嶽:“……”


    感受到第三個人的體溫,他微微一僵,隨即,那種溫柔的、包容的、毫無攻擊性的觸感讓他緩緩放鬆下來。


    終於哭完抬起頭來的時候,邵嶽覺得他已經沒臉見人了。


    尤其是對於歌,再也沒法擺出架子了。


    傷心。


    邵羽在哥哥看不見的位置做了個攤手的動作,道:“於歌,你先去做飯吧。”


    於歌從善如流地退了。


    他們當然是買了菜的,邵羽甚至還教了於歌怎麽用現代的廚具和冰箱,打消了火靈根修士準備越過煤氣直接自己點火的意圖。


    發現臥室裏少了一個人的氣息,整張臉都紅透了的邵嶽才抬起頭來,眼睛還是腫的。


    他又羞又惱,指控道:“你剛才怎麽不叫他出去?”


    邵羽若有所思:“誰叫哥哥哭起來的樣子那麽惹人憐愛,讓我都分心了。”他搖了搖手:“你放心,我不會對你下手的,我家於歌比你帥多了,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進得了臥房打得過敵人。”


    “等等!”


    邵嶽不安地盯著弟弟十年不見又漂亮了的臉:“你們倆……誰上誰下?”


    邵羽舔了舔唇,露出饜足的笑容,像是一隻豹子或者別的什麽大型食肉動物:“你猜?”


    就是因為猜不到啊!


    不過,知道弟弟的伴侶是於歌,邵嶽還是鬆了口氣的。


    至少知根知底。


    ——《炎帝》他都快背下來了,男主角他自然熟悉得很。


    臥房裏的安靜讓邵嶽不太自在,他自己開了腔:“你死了以後,爸爸媽媽和我都很痛苦……”說完,他問道:“你會在這邊待多久,去看爸媽嗎?帶上於歌去也可以,他們肯定已經不介意了。”


    邵羽有些晃神:“時機未到。”


    父母也有六十歲了吧,即使無病無災,壽命也……


    於歌的聲音從廳堂傳來:“可以吃飯了。”


    “走吧,哥哥。”


    明亮的燈光,香噴噴的飯菜,係著圍裙的男人,這一幕太有家的感覺,獨自在外省打拚的某人突然覺得眼眶泛酸。


    今天他的淚腺,也太發達了些。


    邵嶽決定隻要於歌的手藝差水平線不太遠,就必須誇獎一下。


    在他隨口吃了一塊炒蛋之後——


    哥哥開始狂吃猛塞,根本顧不上說話了。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2


    於歌和邵羽對視一眼,忍不住發笑,丟臉已經丟成習慣的哥哥停頓了一下,伸筷子的速度慢了下來,讚歎不已:“好吃!太好吃了!你是不是在裏麵加了什麽靈丹妙藥仙果不老泉之類的東西?”


    “沒有。”


    邵嶽給了一個大拇指:“光憑這手廚藝,就不愁嫁不出去!”


    “兄長說笑了。”


    咦咦,沒有反駁,這麽說來,真的是嫁不是娶?稱唿由哥哥變成了兄長,莫非是害羞了?一個這麽純良的劍修,如果在床上不會性情大變的話,妥妥被我那個腹黑的弟弟壓得翻不了身啊。


    如果彎了怎麽看都是受的某人在內心默默鑒定。


    吃完飯以後,邵嶽見識到了修真的神奇。


    根本不用洗碗,弟弟一招水,清水在碗碟上帶走油汙,瞬間閃亮如新。


    對了,邵羽是風水靈根,這麽說來,家裏的衛生比如拖地板之類的也不用做了?省了請鍾點工的錢呢。這樣想著的哥哥君低下頭,立刻被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的地板晃了個眼暈。


    他揉了揉眼睛往上看,發現連燈飾上的汙垢都被除去了,露出了最完美的形象,興趣大發:“邵羽,於歌,你們現在的力量,可以做到什麽事情?”


    “移山填海還不太行,倒退點時間勉勉強強,哦,對了,中午采訪你的那個記者已經把你忘了。”


    “兄長可隨我往無人煙處一行。”


    “現在是和平社會,哪來這麽多打打殺殺的,”邵嶽拿起自己今天出門穿的西裝外套撣了撣灰,決定還是送幹洗,一邊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到了現代怎麽使用修真技能謀生嗎?”


    邵羽理所當然道:“不是有你在嗎?”


    “多大人了!不思進取!其實我覺得你做鍾點工就很不錯啊!”


    “你認真的?”


    在弟弟危險的笑容下,哥哥明智地道:“開玩笑,兩個人我還是養得起的。”他懷著一種奇異的心情交出了信用卡。


    兩天後,卡被刷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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