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一周後,容真就在學校再次遇到他。


    少年全然沒了葬禮上的半點委靡。


    矜傲清貴, 依舊那個名門公子。


    周家當時雖然敗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昔日那些與周廷往來的公子哥們雖沒再像之前那麽熱攏,但也不至於落井下石, 不過學校裏一些知道周家情況的學生總會忍不住八卦討論。


    那段時間,容真記憶裏的周廷總是一個人。


    他正想的出神,眼前的少年已經吃完了早餐,起身迴房間。


    容真立馬跟上。


    今天是周六,周廷沒有出門,一上午都坐在書桌前背書刷題,期間沒有碰過手機一次。


    他學習的時候很認真,表情淡淡的,英俊的眉眼低垂,和清晨起床時陰戾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容真出神地望著他。


    到了中午,周廷結束了學習時間,吃完午飯後,卻不午睡,而是在床上拿著手機看。


    一看就是一小時,姿勢都沒怎麽變過。


    容真以為他在玩遊戲或是刷微博,莫名就起了長輩心態,嘆了口氣,下意識要說句別一直盯著手機,對眼睛不好。可嘴巴一動,才想起自己說話他是聽不到的。


    他正失落著,床上的少年微微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容真本身就坐在床邊,這下,抬眼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一張照片。


    居然是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他穿著校服,和同學在學校籃球場投籃,因為沒投好,嘴巴微微張著,有些傻氣,隻有個側影。


    容真怔住,他對這張照片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不待他多想,手機屏幕上的拇指就向左一滑,又出來了一張照片。


    依舊是他,不過這次是個正臉照,是他高一開學當晚弟弟容昭給他拍的,背景是在家裏的陽台上。他那時坐在搖椅上聽音樂,容昭忽然從後麵衝過來嚇他,趁機還給他拍了張麵部特寫:眼睛圓溜溜地瞪著,又懵又怕的樣子,後麵是陽台上的花草,因為角度問題,像是被花草圍繞著一樣。


    他記得這張照片容昭當時發在了朋友圈,他自己都沒保存,更沒在社交軟體上發過……而周廷有這張照片,說明他有容昭的微信!


    這讓他有些意外,因為印象裏,他的弟弟容昭和周廷似乎沒有什麽交際,甚至有時候秦靜姝提到周家,容昭還會皺眉臭臉,然後小心地觀察他的表情,好像周廷是什麽禁忌一樣。


    容真沒去進一步去想這件事,他的注意力全被周廷一張張滑過去的照片帶走了。


    徹底看完後,他體內的血液幾乎凝固了。


    照片無一例外全都是他的。


    有的能看出來拍攝的距離很遠,像是偷拍,背景有學校、宴會、路邊等;有的是家人或同學朋友們正經的他拍,像是從其他地方保存下來的;除此以外,甚至還有特意拍下的證件照……


    床上,少年眼潭幽深,盯著那些照片看時的表情很認真,容真在他解題都沒看到這樣認真的表情。


    一張照片能看上幾分鍾,薄唇抿著,不知在想什麽。


    縱然容真再遲鈍,也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起床時喊他的名字,收集他的照片……他高中時期以為的單相思,卻原來並不是那樣。


    這些事帶給他的衝擊力過大,驚異有,興奮有,最後卻有更多事搞不明白……他開始頭痛。


    他不明白,周廷後來為什麽要退婚。


    容真紅著眼睛地坐在少年身旁,看了許久後,就在他控製不住地要去碰觸周廷時,眼前畫麵一下變了。


    充滿冷氣的臥室消失,他站在燥熱的太陽下。


    眼前的建築物很熟悉。


    是他曾經待過三年的高中學校。


    周圍喧囂,學生有說有笑地往外走去,聊著暑假要去幹嘛……


    容真立刻抬眼掃了下四處掛的橫幅。


    高一高二開始放假,高考早已經結束了。


    記憶裏,周廷當時考上了b大。


    後來,b大就成了他的第一誌願。


    容真迷茫地在人流裏四處尋覓著,半晌後,終於在校門內的路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容真立馬抬腿跑過去。


    少年站在一個垃圾桶旁,下麵堆放著不少書本。


    新學期會換教室,每學期結束後一遝遝的沉重書本都是搬運時的重大負擔,大部分學生會將用完的本子或不需要的書本整齊碼放在垃圾桶旁,之後會有大人來進行迴收。


    人基本都走了,偶爾會有個別路過的學會看過來。


    容真看到周廷旁若無人地彎下腰,一雙幹淨修長的手在那堆書本裏仔細翻弄,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很久後,在裏麵找出一個有些皺的黑色筆記本。


    少年稜角分明的唇微微一動,漆黑的眸子裏分明藏著激動。


    而筆記本名字的地方,寫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字——容真。


    「……」


    那是他高一時用的周記本。


    找到這個筆記本後,少年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好,出了校門,哪兒沒去,迫不及待地打車迴了家。


    容真跟著他噔噔噔地上了樓,進入臥室。


    少年似乎在做一件極其鄭重的大事,他先找了張幹淨的冰絲手帕,將黑色筆記本小心地擦拭著,之後又去洗手間將雙手來迴洗了三遍,才擦幹重新迴到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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