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水藍色的襦裙,頭上戴著一溜碧色的流蘇抹額,襯的氣質很是出塵,她眉眼明朗而美好,麵色晶瑩粉嫩,是個頗有靈性的美人兒,此時正衝顏暄微笑,口中道:“顏暄姑娘,想不到有一天能認識你。”聲音婉轉動聽。


    顏暄不由疑惑道:“你是誰?我認得你嗎?”


    那姑娘衝她笑了笑,目光溫柔的看著她手腕間的機巧鐲問道:“這東西是裴華公子所製的吧,我是他的……”她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接口道:“我叫半夏,昔年跟公子學過數年機巧術。”


    顏暄恍然道:“你是他的朋友?”原來她是看到機巧鐲所以救她,想到這裏顏暄忽而往下看過去,卻也沒見到牧風,再一轉頭,這才發現他已經在樓頂現身。


    他本就功法神奇,一般人自然捉不住他,若非為了顏暄,恐怕連跟下麵人動手都不必。


    他上來後看了一眼半夏衝顏暄道:“你既然安全了,我就告辭了。”


    顏暄忙問道:“你要去哪兒?”


    牧風冷冷一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沒你那麽容易放棄。”說完便疏忽不見。


    顏暄剛想追去,頭忽而一暈,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噩夢紛紛,尤其是幾次夢到殷繁城被穀懷斬殺,她猛的睜開眼,發現正在床上,周圍有暖洋洋的氣場,四下一看,整個房間似乎都是機巧所做,床的周圍有古怪的機巧陣,那暖洋洋讓人舒服的靈場大約就是這個形成的。


    她剛醒過來便想起殷繁城。將神識放在夫妻戒指上,卻發現什麽都感觸不到……


    這種情況隻有兩個可能,一是兩人相隔太遠,遠到跨大陸的距離,比如當初她在大明島,殷繁城在風源大陸,她便感受不到戒指上的另外一個氣息。二便是對方已死……


    她的眼淚驀地流了出來。大約是聽到裏麵的動靜。房門被推開,半夏端了一碗藥進了來。


    她看顏暄紅腫的眼睛,不由問道:“姑娘出什麽事了?”然後把藥遞過去道:“我請醫師看過了。這藥是剛煎好的,快喝了吧。”


    顏暄感激的衝她道了謝,將藥接了過來,一股極為濃鬱的靈氣撲鼻而來。她立刻就知道是極品的藥草,她並不擔心這姑娘對她有歹意。不說這一屋子的機巧除了裴華,別人是教不出來的,單說她重傷昏倒,她要是想害她。何須用這藥?


    她將藥全喝了,然後才道:“半夏姑娘,能在你這裏借住些日子嗎?”


    她已經想好了。什麽事都不管,專心進階研究《質明圖》。有了魔核,即使……即使他死了,也能少花點時間重生。


    想到殷繁城,她整個心髒都抽了起來,陣痛不已,剛剛止下的淚水又湧了上來,原來不覺得對他感情有多深,如今想到他已經死去,卻幾乎沒有辦法接受。


    她親眼目睹他在昆吾之下化為飛灰,他不過一點點的真魔氣息,如何能跟天劍對抗?何況上古神兵昆吾斬殺過多少魔祟,殷繁城又如何逃得了。


    半夏見她神情,雖不明白為何,但也知道她遇到極大的危機,是以道:“姑娘放心呆在這裏,這是奇巧樓,裴華公子所造,沒人敢攻上來的,至於那些人已經被我趕走了。”


    她提及裴華之時,眉目溫暖明亮,卻不知道顏暄想起裴華身亡,心中更是一痛。


    半夏說到這裏,有些猶豫起來,俄頃才問道:“顏姑娘,公子他……還好嗎?”


    顏暄驀地抬頭,看著半夏有些期待又十分溫柔的雙眸,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眼淚滾滾而落,半夏看到她的神情,心中驀然不安起來,不知不覺手已經撫上了胸口。


    顏暄半晌才顫聲道:“他死了。”


    盡管已經提前有了準備,這個消息對她依然是致命一擊,她剛剛在電光火石中做了許多假設,獨獨沒有他不在此世的念頭,他是那麽好的人,怎麽會死?


    半夏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嘴唇都有些哆嗦起來,她不由搖頭道:“顏姑娘,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顏暄這才哭了起來,從殷繁城的兇多吉少到想起裴華為她而死,心裏脹痛無比,她再也無法克製,捂著臉跪在床上,哭聲道:“他死了,都死了。”


    半夏隻覺得頭暈目眩,不由往後退了一步,好看的眼睛裏那蓄滿的淚水決堤一般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比起顏暄的痛哭,她則安靜很多,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雙眸大睜,卻一點焦距也沒有。


    顏暄哭罷停了下來,她深深吸了口氣。


    半夏的聲音平靜的傳了過來:“他……是怎麽死的?”


    他是這麽死的?


    顏暄可以迴答任何問題,卻難以迴答這個。


    為她而死?


    她抬頭看著半夏,想說什麽卻又什麽也沒說,眼瞼低垂下來。這世上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吧,裴華。


    半夏忽而苦笑一聲:“我懂了。”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衝顏暄作了一個揖道:“顏姑娘好好養傷,我先走了,要是有什麽需要就出來找我。”她說罷便推門而出,還將門掩住,口中道:“外麵有護門之陣,顏姑娘不要隨意關閉。”


    然後是越來越淡的腳步聲。


    小金佛忽然跳了出來,看著顏暄道:“顏暄,我要出去看看,這裏麵的事情,不弄明白我心劫難開。”


    自從殷繁城坦白之後,這麽久的時間裏小金佛一直沉默少言,如今出了這麽多變故,他也終於坐不住了。


    顏暄淡淡道:“你隻是神識之靈,不怕遇到危險嗎?”


    小金佛灑脫一笑:“我以前總覺得為了解開天下至劫,我應該惜命,所以一直躲在你的身體裏,如今司延都舍生取義了,我還有什麽理由繼續躲著?”


    顏暄苦笑道:“你終於肯相信他了嗎?”


    小金佛眉眼暗淡,良久方衝顏暄揮了揮手,轉瞬出了門。


    顏暄雙眸又流下淚來。


    殷繁城,你為什麽不肯再多給我點時間,去了解你?


    人生,可真是艱難啊。


    她卻沒有留意到,角落裏她的眼淚漸漸凝結成明珠,熠熠生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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