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叔一家,已經快到九點了,李學鳳把大門插好,今晚還有件重要的事沒做,那就是熬豬油。


    一斤板油能出八兩油,給了二叔一塊,張瑞家還有不到一斤板油,估摸著能出六七兩油。六七兩也就半斤多一點,看著似乎不多,但是要知道現在幹部每個月才能發半斤油票,六七兩油足夠娘倆吃一個月了。其實,那塊肥膘也沒用多少,就炒了個豆角跟油菜,本來張瑞想著晚上一塊煉油,不過李學鳳在趙玉霞臨走的時候,把那塊肥膘塞給了她,二叔家吃飯的嘴多,更需要油水。


    食用油一直是比較珍貴的東西,以前村裏的地主老財炒菜,拿筷子在油瓶裏蘸一下放到鍋裏一攪就當放油了。當然一般老百姓就連這一筷子的油水都吃不起,有愛慕虛榮的在門後麵掛一塊豬皮,出門的時候拿豬皮擦擦嘴,見人就誇今天吃的油太多了……


    現存最小的油票是1965年河南省鎮平縣糧食局發行的臨時食用油票,一套2枚,麵值分別為:“壹錢陸分伍厘”、“伍分伍厘”。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麽工具稱出五厘油來的。


    李學鳳仔細將肥膘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按理說板油切的越小出油率越高,但這玩意熬的太幹就不好吃了,剛出鍋的油渣絕對是人家美味,半幹不幹的油渣還可以包包子,相信絕大多數人都吃過油渣餡的包子。


    起鍋燒水,水開之後放入板油,水開了,油裏的髒東西變成泡沫飄在上麵,李學鳳拿個勺子把泡沫舀出來。隨著水慢慢被烤幹,豬油開始從板油裏滲了出來。張寧拿著小馬紮,坐在油鍋邊看著,她在等油渣呢。


    豬油還有一種做法,就是切成片熬油,等將豬油徹底熬幹之後,成片的油渣出鍋的時候撒上花椒鹽之類的凋味料,味道一級棒!


    張瑞家有個小油罐子,敞口的,裝不了多少油,六兩多豬油剛好是一半。不知道全國什麽時候達成的一致,家裏最幹淨的搪瓷盆一定是用來裝豬油的,當然這也是得等到七八十年代以後的事了,六十年代能用搪瓷盆裝油的也就單位食堂吧!


    張瑞拿出蒜窩子,裏麵放了一把鹽,慢慢的把鹽砸碎,現在還沒有加碘鹽一說,大夥買到的都是大的粗鹽粒,稍微好點的裏麵的結晶也不小。等會油溫降下來的時候,豬油裏需要撒上點鹽。


    夏天往豬油裏加鹽的作用是防止豬油變質,當然油裏麵撒鹽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做菜的時候不容易濺出來。經常做菜的人都有被油燙到的經曆,特別是在做炸菜的時候,如果食材裏的水分較多,經常會蹦出小油滴,這個時候如果提前向油鍋裏撒點食鹽,就減輕濺油的情況。


    “寧寧,大下個月你就上高中了,你還想要什麽東西?”


    放好油罐,張瑞將從礦上帶迴來的小包拿了出來。


    “這樣就挺好!”


    張寧一手一個油渣,嘴裏還有一塊,再多就沒有了,李學鳳已經將剩餘的油渣收起來了,這個還能放幾天,可不能一頓就吃沒了。


    “我還以為你要新衣服呢!”


    張寧的衣服是拿張瑞的舊衣服改的,上麵的補丁已經可以玩九宮格了。說起這件舊衣服還挺有來曆,當年老爺子參軍之後,部隊發了棉衣,李學鳳就用老爺子舊棉襖給張瑞做了件夾襖,後來時間長了,夾襖裏麵的棉花都禿嚕沒了,於是李學鳳就給張瑞改成了單的,再後來袖口又磨沒了,幹脆改成了半袖,得虧張瑞那兩年長得快,要不然這件衣服有向背心進化的趨勢……。


    “不過年過節的穿什麽新衣服。”


    張寧知道家裏的情況,衣服那麽貴,不過年過節的誰穿新衣服。得虧鄉裏的初中都是周邊村裏的孩子,大夥都穿的差不多,要不然張寧這一身補丁改個顏色就能去廟裏當主持!


    “那我拿迴去!”


    張瑞作勢要把包裹拿迴去。


    “我的!”


    張寧終於反應過來了,自己這哥哥壞得很!打開小包,裏麵是一套礦上全新的井上工作服,白襯衣、黑褲子,還有一件中山裝。


    “這是給我的?”


    張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還沒見過這麽好的衣服。


    “你哪來的錢買這麽好的衣服?”


    李學鳳被這衣服嚇了一跳,這一身看著就不便宜,怎麽也得二三十塊吧!


    相比於後世九塊九包郵,六十年代,衣服作為可以出口的工業品,價格一直非常昂貴,普通百姓也就過年的時候才舍得置辦一件新衣裳。


    “沒花錢,礦上發的。”


    “我不要了,你穿吧!”


    張寧聽到是哥哥的工作服,頓時猶豫了,十六的姑娘知道什麽東西能要,什麽東西不能要。


    “這種的發了兩套,還有一種井下的發了一套,還有一身棉衣,根本穿不了。”


    張瑞今天穿的是井上的白襯衣,迴家嘛,怎麽也得好好打扮打扮。


    “哦。”


    張寧又把衣服報到懷裏。


    “襯衣、褲子留著吧,改天給你縫住一塊,太大了不好看。”


    李學鳳用手比量了一下衣服的尺寸,張寧穿大點,大點就大點吧,反正閨女還長,先用針縫住一塊,過兩年小了再改。


    這一代孩子的衣服似乎永遠不那麽合適,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衣服大了,把多餘的料子折在裏麵,隨著孩子慢慢長大再慢慢放出來,很少把衣服直接剪小的敗家子。當然小了的衣服也浪費不了,還有更小的孩子等著呢!咱自己家裏沒有,親戚們總會有個合適的孩子在合適的時間出現,讓你覺得這衣服就是給這孩子準備的,不給都不好意思!


    “中山裝不適合女孩子穿”,李學鳳仔細摸了摸中山裝的麵料,“這種好料子不光能給你換件好棉襖,還能換件好衣裳。”


    “也行,媽,您看著換吧!”


    張寧倒是沒意見,畢竟一個女孩子穿這種男式的衣服也不怎麽好看,在質量跟數量上,她選擇了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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