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儒的第一反應是,迅速停止了趙坤帶隊對小蔣的跟蹤保護任務。


    肖哥的第一反應是,唉呀媽呀,居然是他!


    他的第二反應是,哎,劉璃還沒見識過高墜死的現場和屍體呀。


    從現場來看,陳喜東的最直接死因毫無疑問是高墜死。


    但高墜死隻是結果,是自殺還是他殺引起的高墜死,還需要進一步結合屍檢和痕檢。


    確定高墜案件為他殺的鑒別是最為難的,因為他殺和自殺的引起的高墜事件,在屍檢和痕檢當麵,僅僅存在極其細微的差別。


    差之毫厘,謬之千裏。


    痕檢老軍經過勘測後,謹慎的得出了一個初步結論。


    “首先讓我們來看起跳點。”


    天台已經被封了,所以老軍給大家出示了現場的勘測圖。


    “陳喜東高墜起點,天台左側有蹬踏痕跡,牆壁上有他的半個鞋印,天台邊緣有他的雙手指紋,經觀察和勘測,指印、腳印都是朝外的。”


    “哦,”趙坤點頭,“指印和腳尖朝外,說明他在死前進行過主動攀爬。”


    “從天台的門口到這裏,”老軍點頭認可,“這一路過來,隻有死者的足跡,”


    “在起跳點,死者的足跡雜亂無序,還有重疊,這說明他在跳之前內心在進行掙紮。”


    陳喜東在跳之前,想的是什麽?是後悔,還是恐懼?


    林彥儒想,是什麽原因讓他猶豫再三後,還是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隻要想活,局長、副局、政委的辦公室就在他樓上,步行隻要幾分鍾,他完全可以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還有,他的鞋尖上,有起跳點的石灰塵等微量物證,和牆壁上的足跡對上了。”


    起跳點證明沒有第二人在場,這是他的個人自主行為。


    老軍:“讓我們繼續來看墜落點,”


    “起跳點與落點之間的連線與豎直方向夾角較大,為15.7度,基本可排除被人推、扔下去的可能性。”


    陳喜東的高墜,是自殺的可能性更大。


    “屍檢的初步結論也傾向於這一點,”肖哥說,“目前還有毒理、藥物反應沒有出來,如果沒有中毒,那就更符合自殺這個結論。”


    ……


    陳喜東,警督辦副科長,生命和仕途同時止步於此。


    隨著他的“自殺”,汪副局長帶隊調查的一明一暗兩條線就都停下來了。


    明線是鑒證科檢材被汙染一案。


    這個案子涉案五人,其中包括陳喜東的小舅子。


    這五人均承認了各自的罪行,並經由這五人,牽扯出了更多人。


    隨著警局內部的通報,一個盤踞在警局內部,以陳喜東為主的黑警團夥浮出了水麵。


    這就是“號稱拿錢找人就能擺平一切事”的黑警。


    小到民政戶籍、打架鬧事、各種糾紛、花錢撈人等等等……


    但那條暗線——“屈某疑似被謀殺一案”,卻完全停滯了。


    任期內再次立功的汪副局長看到肖哥笑得合不攏嘴。


    “老肖,你是我的人,比吉祥物還重要。”


    “所以老哥我跟你咱倆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汪副局長說,“現在咱們手裏有什麽證據能證明屈某死於謀殺嗎?”


    沒有!


    “之前我們做的安排,就是希望能在沒有物證基礎的情況下,直接突破口供,不但要拿到毀滅證據的口供,還有殺人的口供。”


    “隻有拿到殺人兇手的口供,我們這個謀殺案才能立案。”


    “不能立案,那說得再多都是無用功。”


    汪副局長說得十分在理且中肯。


    “老肖,你能有這個敏銳度,屬實是我沒想到的,”汪副局長說,“但從你的資料裏來看,從屍體火化、到檢材汙染,這種種,內行人看看是能察覺到問題。”


    “但上了法庭,不不不,這都上不了法庭,你拿什麽材料移交給檢察院?”


    “難道說一句,法醫靠直覺辦案?”


    肖哥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又吞了迴去。


    從汪副局長那裏出來,他轉頭就去找了林彥儒。


    在辦公室門口,他“嗷嗚”一嗓子:“林大隊,你可得補償我,這事就是因你而起的。”


    “這對我來說,可是無妄之災。”


    “不然,我讓我老婆來和您聊一聊?”


    聽到聲音的趙坤趕緊前來:“肖哥,咱共事這麽多年了,你也知道,這屬實是有人想讓大隊長挪位置,大隊長也冤得很……”


    一個吵吵嚷嚷的,一個勸的,兩人拉拉扯扯的進了辦公室,門一關,頓時都嚴肅起來。


    肖哥“啪”給了拍了自己一下:“是我大意了。”


    趙坤趕緊攔住了他。


    “哎,”肖哥歎氣說,“那天劉璃給我打電話申請二次屍檢的時候,我去打遺體接收證明的時候,應該避著人才對。”


    “要是屍體能搶迴來,現在也不會這麽被動……”


    “肖哥,”趙坤問,“其實我一直好奇,你和劉璃是依據什麽,才有的這種靠譜的直覺?經驗嗎?”


    “你們還記得屈某胸腹處的腐敗性綠斑嗎?”肖哥正色說,“這是屍體腐敗到一定程度會出現的正常情況,”


    “但劉璃說,有一種硫化*中毒,同樣會導致體表出現灰綠色的皮膚變色,”


    “而且這種中毒因為極為少見,所以很少人知道,它在適宜的濃度時,會發生閃電式的中毒症狀而導致猝死……”


    “而且,這種中毒用靜脈血來做毒理反應的分辨率太低。”


    “她本來是想提取胸腹部位的體表組織跟膽囊內容物再進行一次毒理測驗的。”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林彥儒一邊聽,一邊低垂著頭,在紙上飛快的寫著什麽。


    等肖哥說完,他還在寫。


    寫完之後,他將這張紙交給肖哥和趙坤。


    “我從汪副局長那裏看到的,隻能記住這麽多了,”林彥儒說,“涉事火化工的人際關係。”


    “調查小組初步查過,沒有發現他收錢或者收了好處的證據。”


    “陳喜東的團夥也沒有人承認遺體火化跟他們有關。”


    “阿坤,你親自去悄悄的跟一跟他身邊的人。”林彥儒說,“狐狸尾巴藏不了太久,他收的黑錢,總得想辦法洗白。”


    “就一定會是錢嗎?”肖哥說,“會不會是其他的?”


    “從你去打遺體接收證明,到火化完成,總共不到兩個小時。”


    “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找準這個火化工的弱點,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更傾向於是用錢砸出來的。”


    “火化工在殯儀館工作,提著大額的錢找上門太惹眼,而且調查組也沒有發現,那就說明當時收錢的不是他本人,但一定是跟他關係很近的人,比如老婆、父母……”


    “還有,肖哥,你的一舉一動在短期內都會很顯眼,所以我的建議是接受這個調查結果,光明正大的去找領導要個人三等功。”


    即使陳喜東以自殺結案,在他的認罪書裏,始終迴避了屈某的死跟他有關這一點,顯然,鄭榮已經有了萬全的把握,所以他才敢過河拆橋。


    隻是,陳喜東為什麽心甘情願去死?


    他有權,還有錢,明麵上的不算,灰色的、黑色的現在調查組都還在統計中,是什麽讓他決定放棄自己的生命?


    “肖哥,”林彥儒思索著,“陳喜東的毒理藥理反應,結果什麽時候出來?”


    “明天上午。”肖哥說,“放心,全程監控的……”


    三人正說著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三個人動作一致,飛快的收了資料。


    肖哥邊說著廢話邊打開了門。


    是小蔣。


    “大隊長,調查組剛發通知,需要所有人將自己在陳副科長出事前後的個人行蹤做個書麵統計。”


    他說得不快不慢,不但保持著輕鬆的語調,甚至還友好的對肖哥和趙坤這兩位前輩行了個簡單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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