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癮醫學科是個剛從精神科獨立出來的新興門診,對它有了解的人並不多。


    它和精神病院、戒斷中心都不一樣。


    它的主要病人,就是酒癮、煙癮、藥物成癮、遊戲成癮等等各式各樣的癮君子,當然,還有一種無法控製的“吃癮”,同樣也可以在這裏接受治療。


    這個科室在人民醫院的15樓,占地麵積真當不小。


    科室裏也沒有其他科室那麽忙碌。


    剛進導診台,就聽到裏麵有年輕男孩的聲音在咆哮:“手機給我,給我,不給的話,你別讓我迴家,迴家我就從窗戶上跳下去。”


    這應該是手機成癮。


    一個女性哀求的聲音響起來了。


    “兒子,媽求你了,聽話,啊,咱聽醫生的話好好治行不?兒子啊,媽求你了……”


    而另一個暴躁的男性聲音一直沒被蓋更吵更鬧。


    “你鬆開他,讓他跳,我就當沒這個兒子,反正早晚也是個他媽是混吃等死的廢物,讓他跳,記得從高一點的地方跳,可別跳得半死不活的拖累我……”


    “你少說兩句……”女性製止她老公的同時,又換了個對象哀求,“兒子,別聽你爸的……”


    這個鬧哄哄的正在上演家庭劇的房間裏麵,正是範敏敏主任的診室。


    還沒見到範敏敏本人,劉璃已經聽到了一個溫和平穩的聲音製止了所有人的吵鬧。


    “胡爸爸,請你先別說話,停。”


    “你是成年人,現在處於情緒失控中,所以請你率先閉上嘴巴使勁吞口水。”


    “對,就這樣,做得好!”


    “胡爸爸,深唿吸,靠牆坐下來。”


    “小胡媽媽,來,你也鬆手,現在就鬆,請你先去喝杯菊花茶。”


    診室裏大人嘈雜的聲音慢慢停下來後,年輕男孩的聲音也馬上小了下來。


    “好,現在到你了,小胡。”範敏敏主任說,“跳樓這個辦法吧,它解決不了你家的問題,不過,它能解決產生問題的你。”


    “但凡你父母少愛你一點,這對他們來說就是種解脫。”


    “我的問題都是他們造成的,我不要他們管。”小胡同學說,“他們那一套早就過時了。”


    “你說的很對,孩子,”範敏敏主任說,“所有的我明明是為你好,都是表象,內在依然是想控製你。”


    年輕男孩:“就是,他們就是想控製我。”


    範敏敏:“我能感覺到你很難受,難受的根源在於你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失控,但又沒能力改變。”


    “孩子,你首先得承認,你的父母需要得到幫助,你本人也一樣……”


    “作為父母,你們也需要明確一點,這次的診療,以及以後的診療,都是以家庭為單位的,對每個家庭成員集體的……”


    寥寥數語,還沒見到範敏敏本人的真實麵容,劉璃已經對她產生了足夠多的好感。


    “停,劉璃,你這一臉春心蕩漾的表情是什麽鬼?”小段將她一拉,“你給我收斂點,休息天將你抓來當俘虜,是為了讓你來幫我做辨別的,你可別臨陣倒戈啊。”


    劉璃啞然失笑。


    “現在,我們還在等林隊和肖哥的信號。”


    林彥儒和肖哥去找當年“賣狗案”的卷宗了。


    一旦確認張麗萍和當年的案情有關,或許這位範敏敏主任,就是警方要找的人。


    ……


    張麗萍案子的調查,現在已經進入了僵局。


    她家那幢樓裏所有的男性租戶都進行過dna比對了,沒有人比對成功。


    她肚子裏那個孩子究竟是怎麽來的一點頭緒都沒有,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見過。真的簡直就像見鬼了一樣。


    今天早晨,汪副局長甚至提出了一個建議,說是讓大家探討探討,以“人體自燃”這一超自然現象結案的可能性足不足夠。


    他樂嗬嗬的說:“一個殘缺的足印,和房梁上一個找不到來源的勒痕,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下的,興許本來和她的死亡是沒有關聯的呢。”


    汪副局長還說:“你們想想看,這些痕跡會不會是這個姓牛的道士偷錢的時候留下的,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又特意去布置了個天上掉錢的現場,為的就是混淆警方的視線。”


    這麽多人先後出現在這個案件裏,也許隻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這樣生活的。


    ……


    “劉璃,你還是認為張麗萍的死亡是他殺嗎?”小段問,“林隊說,除非解開所有疑點,不然調查就該繼續進行。”


    “嗯,”劉璃點頭說,“我還是這個看法。”


    必然是有一個很熟悉張麗萍身體情況的人,有預謀的進行著這一切的。


    ……


    林彥儒和肖哥已經拿到了卷宗。


    17年前的一個冬日,寒風凜冽的早晨,一個姓董的癮君子在菜市場的路口撿到一個不足三歲的孩子。


    他謊稱要陪孩子找媽媽,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他將孩子裝進麻袋,一路拎去狗肉火鍋店,謊稱麻袋裏是自己養了不到兩年的狗。


    雙方以50塊錢的價格愉快的成交了。


    正好有顧客聽說有新鮮的活狗,當下就要求現殺現吃。


    狗肉店老板便將麻袋拎進後廚,交給廚師處理。


    麻袋裏已經有掙紮和蠕動,廚師拎著麻袋使勁往地上一摔。


    麻袋裏發出了微弱的哭聲。


    老板笑起來:“這狗還真通靈性,學小孩哭學得挺像。”


    於是老板順手拎起麻袋又是一摔。


    之後兩人打開麻袋,準備處理狗肉,雙雙被嚇得麵無人色……


    這個被當成狗的孩子,就是範敏敏的小兒子。


    這個案子很荒唐,但事實過程清楚。


    姓董的癮君子以“販賣兒童、故意殺人間接正犯”數罪從重並罰,無期徒刑並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狗肉店老板過失罪入刑。


    狗肉店廚師無罪。


    ……


    “那是我第一次麵對嬰幼兒的屍檢,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孩子身上的衣物都很有品質,收拾得也幹幹淨淨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之所以獨自一個人在菜市場的路口,據說是奶奶買菜的時候沒牽著,孩子一個人走散了。”


    “屍檢時發現,孩子身上有兩處傷,左小腿脛腓骨骨折,不致命。”


    “致命傷在頭部,這裏,”肖哥指了指自己的顳骨,“顱骨骨折、顱內出血,但並沒有當場死亡,送入醫院兩個小時後死於腦疝。”


    “這個老板最後判的是緩刑兩年,”肖哥說,“因為誰也沒法拿出證據證實,究竟是哪一次摔到孩子的頭。”


    廚師先摔,老板後摔,前後兩次。


    在沒有確實證據的情況下,當司法審查有疑問時,定罪必須做有利於行為人推定。


    也就是說,盡管老板和廚師兩人,其中必然有一個人是摔到了孩子的頭,但在定罪時,隻能按照兩個人都是摔到腿來定罪。


    所以,老板判的不是過失致人死亡,而是過失傷人,判二緩二。


    令人痛心的案件,但跟張麗萍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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