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璃皺了皺眉,起身準備走開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醫院的天台之所以被封死,是因為每個故事放在故事會裏隻是一段文字,放在個人身上,卻是能壓垮人的一座山。


    胡醫生說:“這是巧合他媽給巧合開門——巧合到家了。”


    “這個大貨車司機完全是無妄之災啊。”


    “我推測呢,麵包車那夥人大概率是盜竊團夥,車速開得太快,這才造成了……”


    他的話音還沒落,小轎車上男人的老婆又來了。


    之所以說又來,是因為她已經來過一次了。


    那是幾個小時之前,她光腳穿著拖鞋急匆匆的跑進來,帶著銀行卡和存折,急切的問:“醫生,我老公李軍,警察說他出車禍了,我帶著錢來的,不管花多少都行……”


    在聽說她老公已經不治身亡時,她整個人軟得站不起來,一直失神般的嘟囔“囡囡沒爸爸了……囡囡沒爸爸了……”


    “叫我怎麽跟囡囡說啊,囡囡下個學期就要高考了呀……”


    當交警說起李軍車禍時的具體情況,知道同車的還有另一個女人,又看到現場照片後,她整個人都是懵的,半天才反應過來。


    “您是說,他死的時候,正在和別的女人偷情?”


    她不可置信又滿含希望的問,“會不會弄錯了,會不會是別人開了他車?”


    確認了之後,她就像整個靈魂被抽離了身體一樣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胡醫生看得又心酸又憤慨:“人心太難測了。這要是我老婆,估計得把我拖起來鞭屍。”


    ……


    但此刻的她已經平和多了,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安靜。


    “我來拿他的死亡報告,”她把證件遞過來,“麻煩您了。”


    劉璃接了過來,帶著她往診室走。


    死者叫李軍,43歲,眼前的女人確確實實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名叫陳思文,和他同歲。


    陳思文的表情挺複雜的。


    劉璃沒法體會她現在的感受,自己的老公死於和其他女人偷情時,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雙重打擊吧。


    劉璃按照規矩填寫好,又拿去給胡醫生簽字,這才給到她手裏。


    “你還需要帶上這個和你的證件去一趟派出所,才能開出死亡證明。”


    “好的,謝謝你,醫生。”陳思文低聲但禮貌的說,“他死得……嗯,他死得痛苦嗎?”


    劉璃略微思考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他在很快樂的狀態下一瞬間進入昏迷狀態,我想他應該來不及感受痛苦。”


    陳思文應該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她詫異的看看劉璃,苦笑著點頭:“這樣啊……”


    她反而有了傾訴的欲望:“我們從校園一直走到現在,他每天上班前都會親我,每次來大姨媽都會給我煮紅糖水,人人都說他是24孝老公,我以為全世界男人都會出軌唯獨他絕對不會。”


    她雙眼一閉,終於流下眼淚來:“原來是我錯了。”


    等她痛快的哭了一小會再平靜下來時,劉璃說:“往好的方麵想,其實喪偶比離婚爭產小三帶球上位好。”


    她真心的勸解:“節哀。”


    眼淚不值得的。


    “劉璃,出發,”胡醫生喊,“還是剛才的地方。”


    莫非是那幾個在報警時偷偷跑掉的人出事了?


    “不曉得,”胡醫生說,“警察發現的,說是在橋底下。”


    救護車輕車熟路的趕到了現場。


    已經早晨六點多了,戶外陽光雖然未至,但視線已經不受阻了。


    劉璃這才看出這座橋的特殊之處。


    這座橋下,有兩條鐵軌,不過已經鏽跡斑斑。


    “這是以前老火車站的臨時調度站,”胡醫生說,“你看,兩邊的鐵絲網都還在。”


    “這邊,”橋下的鐵絲網邊,有個民警衝他們揮手。


    沿著民警告知的路線,胡醫生和劉璃到達了他所在的位置。


    這裏的鐵絲網被人為的剪開了一個可以容許人鑽過去的洞。


    救護車需要繞一個大彎才能停在離得很遠的路邊。


    劉璃和胡醫生貓著腰從洞裏鑽進去,跟在民警的身後。


    鐵絲網包圍著的,是一個茂密的山林。


    “這是林場,種的都是杉樹,”胡醫生說,“大晚上往這個裏麵躲的,絕對不可能是好人。”


    民警也笑了:“我們也是這麽想的,派出所已經在排查這附近的建築工地有沒有發生被盜事件了。”


    “大概是在二十分鍾之前,有人報警說看到了這邊有三長三短三長的求救信號燈。”


    “聯係到之前有人帶傷溜走,所以我們沿著鐵絲網進行拉網式的排查。”


    “我們不敢移動他。”民警說,“怕一個沒移好就……”


    他沒再說,因為已經到了目的地。


    胡醫生脫口而出:“我cao……”


    一個男人橫躺在地上,一把小號的三齒釘耙從他胸腹間筆直的透出來。


    劉璃瞬間覺得頭皮發麻,頭大如裹,她和胡醫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無奈。


    這把三齒釘耙完美的避開了所有肋骨,從男人的肝區、縱膈、肺區透胸而過,危及心髒……


    傷情危急,更無奈的是這麽糟糕的急救環境,每挪動一次,就相當於一個二次傷害,更別說車根本進不來,得急救人員抬著他穿過並不平坦的密林……


    每走動一步,他的心包、心尖就像在刀尖上舞動一次。


    能不能活,不再取決於醫術,而是得看閻王爺想不想收他。


    劉璃蹲下來,很快就發現這把釘耙不但鏽跡斑斑,而且手柄的一大截都被掩蓋在泥土裏。


    這是一把廢棄在這裏的釘耙,卻偏偏成了男人的催命符。


    但有條不紊的劉璃在進行了基礎急救處理後,極其詫異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踩的地麵。


    和前幾腳踩地麵的感覺不一樣,鬆散、不板結、原始自然沉積的結構已經被破壞了……


    她又站起來退後兩步,飛快的掃視了一圈,然後她有了個初步的判斷。


    她腳下踩著的草地,有被人為的翻動過的痕跡,而且絕不會是在近期。


    翻動工具大概率就是這把三齒釘耙。


    這些說明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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