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儒此刻還沒有結論。


    盡管律師的態度還算有禮,曾父的態度可以說是居高臨下。


    這些,是不是曾某有恃無恐的底氣之一?


    於是他十分官方的對曾父說:“勞駕二位再等一等,曾慶宏還得留下來幫助我們警方,警民合作嘛,總是需要時間的。”


    曾慶宏的電腦裝有kali虛擬機,不但可以遠程清除日誌,還可以有效防追蹤,想知道他迴家對電腦進行過什麽操作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彥儒決定,用審訊技巧先攻心突破口供,為此,他需要對曾慶宏有著更深入的了解。


    小學、初中、高中、大學……


    這一次,林彥儒精確對比到了每個學期的學生名單。所有的同學都健在,包括高中輟學的,唯獨大二那年有一個男同學被學校開除學籍。


    身邊的親戚朋友,也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


    林彥儒不死心,他聯係了曾慶宏的大學同學,從他們口裏的,得到了一個重要信息。


    被開除的同班男同學是曾慶宏的同寢好友,他被開除的理由是:造謠生事。


    受害人叫錢倩。同年級藝術係女生,大二時辦理了病退,病退原因:抑鬱症。


    等林彥儒查找錢倩的戶籍信息時,赫然跳出了一個“已注銷”。


    錢倩,享年20歲,病退兩個月後跳樓自殺。


    林彥儒撥通了她家人的電話。


    “喂,哪裏?”手機裏是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這是錢倩的媽媽。


    “我的倩倩,我的倩倩不該死的,她又聰明又漂亮,她天生就是屬於舞台的,都怪我沒保護好她……”


    事情就發生在七年前的大二下學期。


    錢倩丟失了一個u盤,裏麵有一些她的生活照。


    然而不久後,她的生活照出現在學校的論壇上,署名:上了寶馬車的藝術係女神?被有錢人包養的校花二奶?


    寶馬、女神、校花、二奶,這幾個關鍵詞組合在一起,林彥儒可以想象得到當年在錢倩生活裏掀起了怎麽樣的軒然大波。


    總之,錢倩經曆了兩次割腕一次跳湖,之後辦理了病退迴家休養,兩個月後,她從樓頂縱身一躍而下,留下了守寡多年獨自撫養她長大的媽媽。


    造謠生事,造的是黃謠。


    而造黃謠,是毀掉一個女性最快最沒有成本的方法。


    “我沒有,不是我做的,”被開除的男同學說,“這是無妄之災,我百口莫辯。”


    “沒有人相信我,除了阿宏。”


    “阿宏,就是曾慶宏,我被學校開除那天隻有他來送我。事後也隻有他為我奔走為我平反,也是他替我打聽到錢倩家的地址,我才能找到錢倩,可惜錢倩不相信我……”


    “找她做什麽?我和她都是受害者,難道不該聯手找到幕後那個陷害我們的人嗎?”


    他找到錢倩的第二天,錢倩跳樓身亡。


    田恬說,他以前殺過人,不見血不動刀,沒有人知道。


    如果說以前隱身操控能滿足他的犯罪欲望,現在的他已經不甘心隱身,他要親自來體會自己創造的犯罪過程。


    這是一個狡猾的兇手,高智商,好手段。


    “老大,”趙坤說,“聽醫院說,那邊律師正在申請對田恬進行精神鑒定,一旦田恬被鑒定成限製刑事能力人,律師將會針對醫院提告,在沒有監護人在場的情況下,對病人進行過度醫療和誘導……”


    如果是這樣,劉璃和她的帶教老師將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們現在的證據不足以立案。”趙坤說。


    因為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曾慶宏製造了這一切。


    沒有他換藥的證據、沒有他殺人的證據,甚至沒有他知曉這一切會發生的證據。


    “痕檢對門鎖的鑒定出來了嗎?”林彥儒揉了揉充血疲勞的眼睛,“田恬說門把手失效,曾慶宏又特意對門鎖進行清理,一定是有什麽我們還不知道的貓膩。”


    “痕檢說,能造成門把手失效的方法有,比如在鎖芯裏插進一根鐵絲,或者一個發卡,但現場沒有找到這類東西。”


    除了電腦房,這個門也是曾慶宏必須迴去的理由。


    這個人,為了犯罪,甚至考慮到了各方麵的細枝末節。


    該怎麽辦?


    “律師在催著辦手續了。”趙坤說,“曾慶宏進警局已經快十個小時了。”


    那時候天快亮,現在天快黑,整整一個白天過去了。


    會客室裏,曾父正低著頭和律師說話,臉上帶著笑。


    肖哥憤憤不平的走進辦公室。


    “林隊,你什麽時候才能把劉璃收入麾下,”他說,“她絕對是幹法醫的一把好手。”


    他將自己和劉璃的微信對話框打開遞給林彥儒,“她被停工了。”


    必須突破曾慶宏的心防拿到他的口供了。


    林彥儒決定攻心,他要激怒曾慶宏。


    犯罪型人格障礙的人,通常智力都不低,但抗挫能力相對都比較差,一旦受挫,就會失控。


    像曾慶宏,好出生,好學曆,好工作,平時是被人仰視的。


    林彥儒要做的,就是打擊他,貶低他,激怒他,找到他失控的那個臨界點。


    一進那間詢問室的門,林彥儒就開始了攻心計,他漫不經心的進去,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才坐下沒半分鍾,他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


    然後他向審訊科的同事小聲的解釋:“昨晚搞了個大案子,要是破了,那二等功是穩了。”


    “就不知道為啥夫妻矛盾要搞到我們隊裏來,這不是妥妥的耽誤時間嗎?”


    審訊科的同事指指執法記錄儀提醒:“林隊,開始了。”


    林彥儒瞟了鏡頭幾眼,又連續打了兩個嗬欠。


    審訊科同事被他帶得也張嘴了,不過他及時捂住了,隻清了清嗓子。


    曾慶宏也跟著清了清嗓子。


    “你老婆田恬說,她覺得你想殺她,還說你以前殺過人。”林彥儒問,“你有什麽想解釋的嗎?”


    “警官,這個問題我已經向你們解釋過……”


    林彥儒不由分說的打斷了他:“問什麽就答什麽,別扯其他的,按流程來。”


    於是曾慶宏又說了一遍。


    “你們平時夫妻倆是有什麽矛盾嗎?怎麽人家女孩子好端端的會有這麽嚴重的指控?”


    “哎,這個,不能怪她,她有抑鬱症,又看到了我買的那份保單了。”曾慶宏說,“她的性格本來就多思多想,怪我疏忽了,那段時間網上殺妻騙保的新聞又多,把她給嚇著了。”


    林彥儒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突然又連著打了兩個哈欠,他取下眼鏡揉了揉眼,又將問題拐迴去:“你老婆說你想殺她,以前還殺過人,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曾慶宏唿了一口氣:“我說,你們警察……”


    “問你什麽就答什麽,按照流程來。”


    曾慶宏臉都憋紅了,接著反問:“你們警察辦案是不是太不嚴謹了,這些你們……”


    林彥儒再一次粗魯的打斷了他:“警察辦案需要向你解釋嗎?問什麽就答什麽,不要東扯西扯。”


    曾慶宏失控的罵了一句:“我操……”


    “哎,警告你別說髒話啊,不然我可以加上一條涉嫌公然侮辱他人,再加一條涉嫌妨礙公務啊。”


    他說著說著又打了一個小小的嗬欠。


    曾慶宏的臉都憋紅了。


    “現在這幫新人是越來越不專業了,這點小事搞到我們刑偵二隊裏來,這不是殺雞用牛刀嗎?純粹浪費我辦大案的時間,一定是一隊那幾個小子嫌案子太兒戲推出來的。”


    預審科的同事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打了個嗬欠,但還是提醒:“林隊,正常進行下一步吧。”


    “好。”林彥儒答應著又問:“你老婆告你想殺她,又告你以前殺過人,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曾慶宏小聲的咒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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