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塊料子?」穆小公子這才轉過臉來,甚少關心官場事,更是不認得今屆的狀元,白玉般的指尖點著銅鏡問道:「不巧,這位公子可來晚了,前刻剛剛叫我買下。看來這有緣人必定是我了。」


    廖玉林的臉色流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失望,趕緊問道:「在下鬥膽,問一問穆公子能否割愛?在下實在是……有十萬火急的大用。」


    「你也說是割愛了,既然是心頭愛,哪有割掉的道理?心頭所愛必是要據為己有,哪有讓給旁人的道理?」穆小公子埋怨道,被武樂賢攔腰環住,捧起木匣子就扭過了身。


    這塊玉籽本是廖玉林等了許久的,大皇子放出話來,不惜重金要求上好仙玉,隻為宮裏新添皇子祝賀所用。幾番周折之下廖玉林尋到此處,卻不想到了眼前被人搶先一步,還不巧正是阿斐的恩客。


    旁的事還能先放下不提,大皇子的事若是耽擱了隻怕要再打算就難了,廖玉林閉了閉眼,終究還得放下一身傲骨去求:「穆公子可否再通融……」


    「誒,人家公子都說是心頭所愛了,玉公子何必強人所難?總歸不是花自己的銀錢,你再尋更好的不就是了。這快料子可謂是小生與穆公子的定情對簪,萬萬是給不了旁人。」說話之人竟是武樂賢,語態諂媚又輕佻。隻見他時不時替懷中人理一理散發,恰同早已恩愛多年的一對璧人。


    穆家小公子原本並沒將精力放過來,這下倒是聽出了端倪,玉拳在握,捶向了武樂賢的心窩處:「斐哥兒原是與人家相識?」


    「自然相識,萍水相逢,隻有幾麵之緣。」武樂賢笑道,揉著心口作痛狀,演技信手拈來,如同吃了鐵錘樣的拳頭。


    「那這玉料便更不能給了……叫你們掌櫃的出來,再看看可有手藝精湛的老師傅在,選個好日子把玉籽破了。」穆小公子聞言鬆了拳頭,緊緊扣住木匣不放。他本也不算是長情之人,但聽了斐哥兒的話,言外之意不就是撞上了從前的恩客嘛,奪強好勝的心性勾了起來就再難壓下去了。


    廖玉林聽了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不僅處處輸人一頭,連阿斐都幫著人家笑話自己呢,何苦留下自討沒趣兒,遂而轉身黯然離去。再下石階,細窄的台階仍舊叫人吃了一陣苦頭,隻是廖玉林走上來一趟再下去,便懂了鋪掌櫃修葺石階的用意何在。


    好玉難求,碰上了便是緣分,哪有一次就能圓滿的。既有心來,便要將苦吃盡,到手後才最是珍惜。


    陳伯見廖公子掃興而歸,便不敢多問,隻當載公子出來透透氣,轉身將馬拴上。廖玉林近來入朝操勞,又要與大皇子周旋話術,還要時時警惕著四皇子,形單影隻更顯伶仃,比殿試前還要清瘦不少。誰知他剛欲上馬車,方才添茶的白衣小童快步跑下了台階,到了麵前拱手就是一禮。


    「廖公子留步。」小童清脆說道:「鋪子裏有位自稱阿斐的公子要小的帶句話,說是這幾日夜空星稀,適宜賞月,叫廖公子晚間仔細留著窗戶。」


    迴想起方才那人攬住別家公子的親密之狀,廖玉林狠心抿了抿唇,道:「還請迴他,就說廖某近來睡得早,不必賞月了。」


    暴雪強風一過,北境接連幾日迎來了難得的平靜。


    祁謨白日養傷,有小福子精心照料,雖不能說傷愈神速,卻也是比旁人好得快了。到底是從小打下了好身底,叫廖曉拂無不羨慕地攙著太子下榻,常常感嘆,那樣長的一道口子若是開在自己身上恐怕要躺個一年半載了。


    寒風鬆了勁兒,北境的將士可不敢鬆懈,誰知道那遼人定下的戰約能否作數,眼看著蘇將軍每日辰時披甲上馬,次次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打道迴府,一個個皆是你望我、我望你,麵麵相覷,竟然真是隻叫蘇將軍出城門溜一圈就得了。


    而縱觀北境,恐怕唯有蘇青鬆一人過得不舒坦了。不僅每日辰時要出去與二皇子對陣,還要在將士的眼皮子底下空手而歸。若說沙場兵戎相見那他蘇青鬆完全不懼,這一日日莫名其妙的對陣,既不動手又不表明何意,豈非叫重陽候後人的臉麵無光!


    接連七日都是如此,饒是性子再好,蘇青鬆也忍不下這口窩囊氣。這日剛下了陣來便旋風樣直衝太子大帳,誓要討個說法。誰知竟讓他撲了個空,再一問守衛,竟是軍醫今日準太子出帳子走動,由廖公公攙著去看禦風和小白菜了。


    「殿下慢著些,小心腳下的石頭。」一襲青緞色的戎裝,廖曉拂攥住太子的腕子叮囑起來,「今日雪不大,昨夜奴才出來餵鴿子,那雪片才叫漂亮呢,壓在身上都沉甸甸的。」


    一聽小福子自稱奴才,祁謨就忍不住在心裏偷笑。咱家本就是公公的自稱,對低位者可說,對妃子可說,對臣子可說,偏偏對主子不可說,可小福子一旦急起來或是氣起來就總擺出不好惹的樣子來,冒著大不敬的罪過也要日日對太子自稱咱家,生怕太子不心疼自身,仗著身底子好胡來。現下太子好了,他又如歸巢的家雀,老老實實了,就慌忙改了口,生怕太子一個記恨起來就來罰他。


    「孤自然會小心,隻是廖公公放肆了好些時日,今天倒是想起來你我主僕之道了?」祁謨溫聲笑道。


    「這、這……這怪不得奴才,太子昏了好久,小福子日夜忙不迭操勞著,難免……難免就忘了,說岔了嘴。」廖曉拂被問了個猝不及防,誰算得出太子要與他翻舊帳,細絮般的雪綿綿落下,不知何時飄然而至,落了他滿頭碎白,堪比撒了一層霜糖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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