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十萬兵馬行動起來遠不如五千利落,途徑石洲不得不停下修整幾日。石洲乃是山中窪地,臨近北境,窪地中是一處小城,儼然一副邊陲小國的地貌。


    這幾月的日子在馬背上過,廖曉拂倒是沒怎麽曬黑,食量倒是見長。修整頭一日他就急急拿出自己與太子換洗的戎裝,順小路到山溪邊上搓開了。


    往常在宮裏頭這些都是粗使丫頭的活,在宮外沒有侍從,自然叫他搶著做了。隻是廖曉拂生來手小,搓起來費勁,再看暮色已降,四下無人,於是大著膽子脫下靴襪,光著兩隻腳丫在衣裳髒汙的地方踩踩。


    透過林間斑駁的樹影,遠處是影影綽綽的燈火,想來必定是石洲城裏的熱鬧了。兩隻白生生的赤足泡進冰涼的溪水,廖曉拂怕濕了褲腳又挽上一截,連腳腕一同泡進水裏,還忍不住一麵朝前頭眺望。


    好久沒見過人煙了。


    「廖公公竟也學會偷懶了?也不怕冰著腳。」繃著紗布的手穿過廖曉拂的肋下,勒牢他細瘦的腰,一發力將人從坐姿拽了起來,「孤說近日褻褲穿上總是涼颼颼了,原是你踩著洗,恐怕磨出了窟窿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夭壽啦,太子的褻褲被小福福踩破了!


    小福福:殿殿殿下,我不是,我沒有。


    祁謨:孤說有就有,如今軍需短缺,孤動身匆忙,身邊就這一條褻褲,你說怎麽辦吧。


    小福福:就一條嗎?莫非殿下現在就……沒穿?怎麽也要有兩條吧……


    祁謨:嘖,你踩壞的那條是孤最鍾愛的一條,沒了它睡不著覺,非它不可。


    小福福:要不……今晚奴才給殿下暖個被窩……


    祁謨:勉強也可以。


    心理活動:


    祁謨:ヾ(@^▽^@)ノ守得雲開見月明,吸小福福吸到神誌不清!


    小福福:?(? ???w??? ?)?娘啊,我可真是個心機深重的人啊。


    第87章


    一聽到太子說褻褲破了洞,廖曉拂如同置身那個自己窺視殿下解手的帳子,慌張著,在爬滿青苔的溪石上打了滑。叫人扶起來,褲腳已濕了一片。


    「嘖,廖公公慌張個什麽,孤還能真叫你賠一條?隻是你這一滑,孤那最後的一條褻褲也順流而下,恐怕今夜要光著尻來睡了。」祁謨雖是高貴出身,可混跡禁兵之中也是得心應手,尊貴的架子降下來,難免沾染些風流氣。


    「什麽光著……這個那個的……殿下昨夜又與魏教頭打葉子了!」


    廖曉拂低著頭,繃著足弓踩在太子的靴麵上。祁謨怕他濕著的雙足沾了涼氣,將人提起,墊著自己的腳。小福子所說的打葉子乃是禁軍中盛行的牌術,塗上蠟的紙裁成葉子大小,一疊還沒手掌大,故而被稱作葉子牌。宮中也有相似的把戲,例如投壺、鬥雞、作對子,一比較起來打葉子就難登大雅之堂了,皆是赤膊的壯丁圍在一起,抿一口老酒直到天明。


    誰知竟叫祁謨學得精通,打一夜的葉子,隔日蘇家兵那點兒私藏的碎銀全數進了太子的口袋,一個個愁眉不展,就差找自家少爺報冤了。


    還當太子玉樹臨風,溫文爾雅,原是個記仇的性子。魏傑不過在校場打了他一掌,太子竟拉上禁軍打上幾宿葉子,連魏教頭私藏的一壺小酒都給小福子拎迴來了。凡事有好處就有壞處,禁軍和蘇家兵倒是與太子混開了,可祁謨張口閉口也學了幾句燒耳朵的渾話,若是叫宮裏太子太傅聽見了,恐怕要抱上三丈高的禮儀典冊砸死這個不成樣的殿下。


    靴麵被足底的水踩濕了,有些紮腳,廖曉拂怕癢,一點點換著沒踩過的地方踩。這種模樣,祁謨隻覺得身上站了一隻西府海棠化成的小妖,足心猶如幼貓在換處踩奶,恨不能叫那雙輕顫的小腳在手心也踩兩下。


    「這些事早說交給張廣之來做,再往北溪水更涼,不許下手了。」祁謨專心凝視著少年臉龐上的淚痣,伸出指頭猝不及防地撥弄了下,「方才看什麽那麽入神?若孤不來,也不怕掉進河裏。」


    「張大人手勁兒大,使木槌來鑿,那才叫糟蹋了衣裳呢。」廖曉拂在太子殿裏節省慣了,什麽都算成銀兩來看,兩隻手抓著太子胸口的軟甲,眼睛卻避開凝視自己的人,朝那片宛如海市蜃樓的燈火望去。


    祁謨將小福子眼中的歡喜看得明明白白,忍俊不禁問道:「拂兒是不是想進陵城逛一逛?」


    「不去了,若叫蘇大人知曉就不妙了。」廖曉拂搖頭道,眼神中的喜悅忽而滅了,抬頭又望:「……陵城?奴才怎麽從未聽過這名字,可是石洲偏僻的小莊子?有小涼莊那麽大?」


    「怎能會是小莊子?石洲已靠近大昭的北境,孤幼時曾聽太傅解讀疆域版圖時提過。陵城處於窪地中的一片平地,早先矗立的皆是林木。北遼曾試圖開疆擴土,鐵騎二十萬將國境推了數百裏。後來還是先祖親自率兵將遼兵打了迴去,並立下戰契,這才劃定了蜿蜒曲折的北境。可那時被俘的幾千遼兵是送不迴去了,隻得將人散在這片窪地,任其自生自滅。誰想竟叫這些人活了下來,還與石洲女子通婚嫁娶,落地生根,一輩輩留在了大昭。故而陵城既有大昭民風,又像摻進了半個北遼,偶爾還能聽見幾句遼語。」祁謨半眯著眸子,一字一字說道,看小福子眼中又重新亮堂起來,甚是滿意。


    「遼語?那……城裏還有遼人嗎?」廖曉拂情不自禁問道,臉上皆是遮不住的嚮往。上一世八千歲早早封死了心,空有一副冷清美貌的皮囊,內裏早已枯幹腐朽,不僅孤僻狠毒,而且還藏著飛蛾撲火一般熾烈的癡戀。這一世他早早被太子當珍寶護在身邊,心性還未定,又沒吃著什麽大苦,心門還沒關上就被太子溫柔地打開個徹底,自然能流露出上一世不曾有過的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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