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祁謨怎麽忍得下,遂而每迴都將人轟到將士紮給自己的帳子裏,還親手給打盆水來。畢竟小福子是個公公,不比男兒經得住顛簸,身子也沒有他們皮糙肉厚。


    廖曉拂原先擔心的就是這個,他這樣的身子不是能站著解手的,有時來不及擦淨就濕在裏麵。再加上馬背顛簸,時時擦磨,若是晚間不拿水擦洗抹幹,第二日非要慪紅腫不可。碰一下如砂磨,疼得很。頭一日紮營殿下徑直將他轟進帳子了,沒多會兒就端了小盆清水來,嚇得廖曉拂蹭一下從軍褥上站起,伸手準備伺候殿下梳洗頭麵。


    水一放,臉一紅,太子兵甲未脫,猶如南天門戰神,卻遞過來一方帕子,說:「頭幾日急行是苦了些,等到了奉州就能大歇。孤知道你愛潔淨,這水……你好好洗洗,擦幹了再躺下。莫怕,孤在外頭與將士同眠,等你洗好再睡。」說完一掀簾子就逃出去了,好似屋裏頭要洗淨的身子能要了他的命,多看一眼恐怕就走不出這個門了。


    廖曉拂握了握手中的布料,織得極細的棉布。原來殿下心裏都明白,知道全淨的身子每日得洗,那處又生嫩得緊,沾濕了水再擦,若帕子粗糙一點兒便疼。


    殿下竟都替他想周全了。廖曉拂攥著帕子直到掌心發熱,也羨慕著外頭的將士能與殿下同甘共苦。


    三皇子帶兵從胤城至豫州用了十日,祁謨用了八日便到了,算下來每日多跑了一個半時辰。豫州是一片開闊廣地,再往北便是山路直到奉州,故而殿下特準兵馬全數紮營,整修三日後再動身北上。


    除了整修,祁謨也是在等一個人。第十日一早張廣之騎著一匹棗紅快馬追上了太子的兵馬。


    「殿下急行也太快了,臣快馬加鞭就差睡在馬背上才追上。」張廣之隨太子進了軍帳,不禁一愣,帳外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地勢平緩故而起大風,時時漫天飛沙。帳子裏卻暖和舒適,一應俱全,腳下鋪著厚實的牛皮,軍褥也碼得利落整齊。更有一鼎暖手的香爐燃著,裊裊生煙,聞著是榮檀香的氣味。


    「這……這是豫州副總兵給殿下打點的?」張廣之進帳一刻便將腕口卷上,額頭蒸出些熱汗來。接連幾日緊追緊趕,熬得張廣之兩眼通紅。


    祁謨已出了宮,既與兵士同吃同睡,便不再當自己是個太子身份,伸手給他倒了盞茶水。張廣之的手定住一瞬,明白太子不欲旁人將他區分對待了,謝過一飲而盡。


    「哪裏就是副總兵打點了?孤身邊還能有誰?」祁謨暗指小福子,臉上緩和一笑,「廖公公那日收拾包袱就將暖手的香爐帶出來了,也不知從哪兒摸了一匣子榮檀香,說離了這香便睡不好。昨日軍士安營紮帳,廖公公也跟著將士去領褥被,參軍見他身著戎裝又年小單薄,還當他是營裏的兵蛋子,這不就多給了張牛皮嗎?」


    「廖公公哪裏是怕自己睡不好,他是怕殿下白日奔命,晚上不聞這香睡不穩。」張廣之直言直語,一語戳破,「他才到太子殿裏伺候多久,怎麽就聞著睡不好了?想必廖公公沒少費心力打點,才能將軍帳拾掇得像個安樂窩。」


    「嘖,這些孤能看不出嗎?怎麽就你多嘴非要說破了?」那日小福子得了一張牛皮跌跌撞撞跑迴來報喜,臉上沾了一層風沙,祁謨真是不知自己將人帶出來受苦是對了還是錯了,白了張廣之一眼道:「小涼莊那邊的事如何了?」


    張廣之略一低頭,掏出胸襟裏貼身的包袱來,道:「四殿下在錢莊以趙懷安的名號給太子預備了五十萬兩,這是一萬餘兩的銀票,以備殿下不時之需。除此之外,四皇子將廖公公的家宅重做了暗樁,我命八十位弟兄留下供他調遣。殿下出宮隔日我本就該追上,隻是宮裏來了兩個人找,拿著廖公公的親筆說來投奔在下。我一看果真是廖公公的安排,就將他二人託付於四皇子了,全數安置妥帖了才動身。誰料殿下行軍不停,動身隻慢了一日卻多廢了幾天才追上。」


    太子看著銀票問:「鹽官吏當真信了?」


    「信了,信了,四皇子擺足了架勢一通亂詐!那賀老爺和丞縣本是有案在身,就治了個心虛,再加上有太子玉令腰牌豈敢不信?誒!正敢上賀家女兒出嫁,四殿下鬧了好大一通,現下人家閨女成了退婚的女兒,嘖嘖……」張廣之話裏懼意慎重,顯然是覺得四皇子陰翳過重,賀小芸搶了發梳教訓一通就夠了,如今這輩子再嫁好人家怕是難了,又道:「臣動身之前已按著吩咐將方子交給廖姑娘,別看她是個丫頭,腦子好使得很。隻是四皇子要辦暗樁,說是玉令腰牌暫再借一陣。臣已叫弟兄們睜大眼睛看著,若風向不對立即將腰牌奪迴。」


    聽張廣之說完,祁謨隨手披上了外袍。就如他算得一樣,四哥一旦沾了權勢就不會那麽輕易罷手,二人現下都在宮外卻各用了太子身份的一半,相互倒是牽製住了。


    「不要與莊子斷了書信,叫弟兄們看好了他。還有,若是銀兩足夠,叫四哥招些兵士,在馬耳山西側天險之中先養百餘精兵。如今重陽候雖給了孤一百人,可蘇家兵皆是信服蘇青鬆的。再加上宮中盛傳太子無能,恐怕暫時還不能為孤所用。」祁謨沉默片刻說道。


    張廣之微一怔,道:「不能為殿下所用?那豈不是軍心二主?這是大忌啊。」


    「無礙,總歸這些人出自重陽候府,興許熱血沖腦就服了。」祁謨倒是不覺得形勢不利,再難也比在宮裏的境地好多了。外頭本隻有陣陣風聲,安靜許久,忽而一陣歡唿喝彩,祁謨凝神一聽,辨出裏頭有人叫了幾聲廖公公,瞬而起身道:「隨孤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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