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將太子和蘇大人引至書房就識相退下。祁謨暗暗欣喜,將皇太後親自指點的三招棋式說與青鬆,又將陳貴人刁難的事挑輕撿重說了,自然是先把廖曉拂擇了出去。


    蘇青鬆聽了苦笑,端著墨竹觀音的茶盞直唿熱氣。太子如今心思活絡,猶如從冰片見隙醒過來的蛟龍,龍麟皆是要化出來了。往日隻知道隱忍著,今日卻反常,當真以為旁人是個傻的,聽不出來他這是頭一次擺太子陣仗救了自己可心的奴才遂而痛快了。


    至於救了的哪一個奴才,蘇青鬆也不過多問。在太子殿裏能哄著太子的奴才就是好奴才,最多是恃寵而驕、見識短淺罷了,隻要別誤了大計便可放手不管。但若是有朝一日這奴才成了明君的絆腳石,蘇青鬆也不是什麽真翰林,必先拔掉礙著殿下的人,滿天神佛也擋不住重陽候府之血脈從龍。


    祁謨心中惦記小福子的傷,心有所念。今日確實是被他麵上的掌印所激,若不是根基不穩,恐怕湖畔又要再多幾縷孤魂。青鬆前來則是將畫師一事告之,說是武丞相給翰林畫院舉薦了一位,九成就是下一位畫院待招了。他已著人打聽過了,說此位畫師承襲文人畫派,師從首任畫院大學士門下,頗為懂得如何迎合聖上喜好。


    祁謨忙問道畫師姓氏,蘇青鬆答曰此人姓鄴。


    姓鄴?祁謨倒是要好好憶一憶,這位鄴待招上一世到底何許人也。


    太子與蘇大人於書房密談已不是首次,下人不得幹擾伺候乃是規矩,用得著人的時候自然會傳。故而奴才們隻敢在門外候著,茶水點心供應不缺就是。等兩位主子聊盡了興,祁謨送別了青鬆已是月色如勾,夜風微涼。太子殿的池子裏倒映點點星斑,幾株蘭花好似一日間綻開,花蕊還嫩著,瓣片兒的尖兒卻打了蔫兒,叫人唏噓光陰短暫。


    祁謨自小徑徐步迴去,獨享這宮中難得的清寧。待此後一年新人入宮、番主入朝,恐怕這樣清閑的好靜算是要沒有了。


    原想著迴了就去問過小煞星今日到底是怎得了,誰料太子一入寢殿,玉兒端著個檀木的托碟朝他一福,緊接著娥眉一蹙,竟是膽子大了,要堂堂太子靜聲。


    「嘖!以下犯上,明兒就打發你迴母後那裏伺候去。」祁謨低聲道,寢室的燭光將身影拉成一道。


    玉兒趕忙又是一福,雖說借著娘娘的緣由與殿下沾了些親緣,可畢竟身份有別,鴻溝不可逾越,跪下低聲道:「奴婢知罪,是奴婢心急了,還望殿下贖罪。」


    「起來吧,若是隻有孤一人偶犯便罷,若是還有旁人,規矩不能少了,免得傳出風語,將你拖累了。」祁謨免了她的禮,心裏被那小奴才惹得抓心撓肺的,憋著卻不敢直言問與玉兒。他這般拎得清也是無奈,如今誰人皆知玉兒是母後賞的,怕是都當這是太子房裏寵著的精細丫鬟了。可祁謨卻隻想給她尋一位好兒郎,故此將主奴的位分擺正,也好叫旁人說不出什麽別的。若真有品行端正的兒郎有意,可別叫緋言緋語汙衊了好女兒的名聲,如此才好。


    「謝殿下。」玉兒起身將托碟放於茶幾之上,沏了新茶捧了過來,道:「殿下勞累,與蘇大人在書房三、四個時辰了,可要用些粥食?」


    「免了吧,再叫一屋子忙活,孤看著便乏了。」


    此話不假,今日事發突然,再加上多出些心思應對了太後,祁謨接連撐下一天隻想洗洗頭臉睡下。寢殿中不像有人走動,除卻安置各處把守的侍衛,屋簷下皆是一片祥和,他便開口問道:「方才牧白可有說什麽?藥抓了沒有?」


    玉兒應道:「迴殿下,牧白師傅給小福子細細看過了,說是內裏沒傷著,臉上的印子也不打緊,不留疤的,明日便可消去。隻是說廖公公年歲還小,受了驚嚇,怕睡得不安寧就抓了幾包安眠助覺的湯藥。方才奴婢剛敦促他喝完,小福子一下午沒伺候殿下了,總是問著,躺下前還巴巴兒地問殿下呢。奴婢想今日之禍怕是真將他嚇住,信口胡謅說殿下即刻就迴,好容易給哄睡了,這才一時情急忘了身份才……」


    「也好,睡下也好。你也去吧,留下職夜的便好。」


    都睡了?太子心中隱隱不快,惦記了一個白天的人竟撇下自己都睡下了,一時無語噎住了。但猜測今日確實叫這孩子嚇住了,遂又問過廖曉拂可曾吃過些什麽也就作罷,命玉兒喚來下人伺候著沐浴。


    隻是身為太子殿的主子卻躡手躡腳地上榻,真真是頭一遭。那頭本該伺候著的小奴才卻裹著上好的被褥,蠶繭般地睡得眼褶都鬆散了,當真叫祁謨咂舌。


    原想這夜可波瀾不驚地過去,一更天剛過,祁謨口渴起身也沒捨得喚醒廖曉拂。誰知將床幃的垂綢赤金簾子都掀開,塌子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小影兒,藕粉色的緞麵兒將人襯得像一朵圓圓鼓鼓的花骨朵。


    隻就這樣朦朧地望了一眼,祁謨便覺得今日的肝火都降下來了,一顆心安安生生落在肚子裏。


    「咳!」他冷不防咳出一下,不敢直喚其名。有時若是人想事想得深了,萬萬不可忽然叫住,可要嚇壞了。


    廖曉拂今日算歇早了,半夜耐不住便起來坐坐,見蟒紋八仙台上的食盒未動便猜殿下是空著腸胃睡下的,正憂心著呢就被一聲咳嗽叫住,迴過頭一見自己念著的人醒了,還當自己是夢裏頭。


    等眨了眨眼皮子,見太子的身子動了動,竟是想要下榻,廖曉拂一下怔悟,殿下是真在喚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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