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聽到殿下說出那個字眼,廖曉拂跪不住了,急忙將話止在此處。再往後說就是太監最見不得光的心思,沒有哪一位公公不想著攢夠了金子迴去贖蘭。那個字眼別人想一想都覺得醃臢,太子堂而皇之地說出來簡直比扒了他的褲子還羞恥。


    「那……那錢我自己攢著呢……」


    「當真?」


    「嗯,當真。」


    見他不願細說,祁謨礙著臉也不好過問,心中沉甸甸的。之後廖曉拂又被問著說了好些幼時的事,聽得出這孩子自小與大姐是最親的。長姐如母,大姐年長他八歲,名叫廖貞,底下是年長五歲的大哥,叫廖子孟。爹爹活著的時候家中尚可溫飽,大哥也是進了私塾啟蒙的。隻是娘親走了之後弟妹嗷嗷待哺,大哥便扛起了家中的壯勞力,日夜跟隨小涼莊的藥商進山尋那野人參,一年也見不著幾迴,倒是托人隔三差五送來銀兩,偶爾能有一行字的家書。那便是大姐最開懷的事了。


    小小幾錠白銀分量卻足,白花花的卻沾滿了采參人的血淚。廖曉拂還有個年長三歲的二哥,自小就是村中出名的才兒郎,還有瞎子算卦說這孩子是文曲星轉世了。二哥名叫廖玉林,確實自開蒙後深得夫子喜愛,出口成句,過目不忘。別人當他是文曲星,廖曉拂卻清楚二哥每日通宵苦讀的辛苦。若不是家中拿不出銀兩,大哥也不至於退了私塾做了命不保夕的采參人。


    二哥無非是想考取功名,掙一些俸祿養家。


    再下麵就是最命苦的小妹了,生下來爹爹就走了,娘親也沒能疼上幾天,連乳水都沒吃上,粗麵糊糊養大的。那年二哥廖玉林已經識幾個字了,將手中的舊書翻遍,給最小的妹子起了個好聽的名,叫做廖依依,期盼她長大後有多重依靠。


    小福子念起親人來如數家珍,聽得出來廖姓人家的日子著實過得酸楚。祁謨心中百轉千迴,錦衣華食他不缺,缺得就是手足情深,一時不知道該可憐他還是可憐自己。


    車馬再行了半個時辰,廖曉拂掀開簾子指著遠處一座黃土山說道:「到了!太子請看,這山名叫馬耳山,小涼莊就是遷到這處來了。隻是再往前就沒有車道,隻能步行,殿下帶著侍衛大哥們等在這裏就好,我去去看一眼就來。」


    祁謨抿著嘴溫柔點頭,看著他掀了衣袍跳下車去,背影兒越來越小,眼睛像黏在廖曉拂的影子上遲遲不肯挪開,撕都撕不下來。


    竟有些戀戀不捨。


    「這小奴才……當真是沒把孤放頭一位,白疼了。」祁謨怎會放心叫他一人迴去,這離開了半刻心中已七上八下了。他望了一眼湛藍藍的天,迴過神來,叫他駕車的侍衛上前來。


    「殿下可有吩咐?」


    「你去親自挑選幾個身手好的,叫他們去探探莊子裏是否還有廖姓的人家,再命府上家丁停留在此處守候,其餘的人跟著孤一同進莊。」


    「殿下三思!」這侍衛猛抬頭相勸,正是那日跟著廖曉拂的新提拔上來的那人,「若主子想一探究竟吩咐下人就好,村民魯莽,臣怕叨擾了殿下。」


    「無妨,孤必定是要去看看的,不僅要去,還要與你換換衣衫。你現下立刻脫了外袍換給孤,然後老老實實待在這兒。」祁謨說得這般篤定,隻因家人是小福子心頭至寶,上輩子拿捏在大皇子手中,如同捏住了廖曉拂的命。既然是他如此珍愛的至親,自己是他的主子,當然是這輩子輪到自己來照料。


    這時候的皇宮裏倒是好愜意。


    一群綠裙宮女浩浩蕩蕩在金瑤池上的廊橋快步交接,老嬤嬤跟在太後身後,抻著袖子給太後扇扇子,一邊扇著一邊拿給太後看:「嘖嘖嘖,奴婢真是老眼昏花了,這扇麵竟不是皇城裏的玩意兒呢,瞅著竟像真狸貓兒活過來。往常繡娘們隻知道一味圖個吉利吉祥的,進上的繡麵兒也都是些錦繡啊牡丹啊,針線功夫是好可難免看膩了。這個倒好,前兒個奴婢給太後打風,老眼昏花,還尋摸怎得太和宮裏多出隻狸貓呢。」


    皇太後搖搖頭笑話她,瞧著廊橋迴轉之處的妙齡女子。那女子身著淺櫻色的蘇繡襦裙,光潔的小臉兒撲著鵝蛋胭脂,鬢角長長的髮絲被微風攪得稍亂,美輪美奐。隻聽她笑聲悅耳,是個性子活潑的丫頭,不時催促屏風後的丫鬟們遞上魚食兒,再撚著指尖將魚食兒撒入瑤池。


    金瑤池中原本養著各色珍奇的錦鯉,夏時怕魚兒癡肥不好觀賞,故而每條魚兒腹中空空。這會兒子池水紛飛,捲起陣陣漣漪,少女微微一笑,踮著腳尖又捏了幾顆。


    遠處幾個小公簇擁著一個大公快步而來,將一木匣子親手交給太合殿的掌事太監劉公公。劉公公雙手捧著寶貝到了太後麵前,打了個千兒道:「稟太後,這寶貝請迴來了,太後可要現在過目?」


    「你懂個什麽?油嘴滑舌的,還不快給哀家看看。」知道劉公公是逗她開懷,太後也賞麵子,脫了西番進貢的護甲親自去拿那木匣,「這支珊瑚佛手蓮花簪可有年頭了,先帝尚在的時候打壞過一次,重重的金子用下去還怕鑲得成色不夠好,沒有原樣子好看。再後來哀家頭上的簪子步搖是越來越多,越來越貴重了,這一支便成了寶貝,一藏就是這麽多的歲月,哀家的白髮都藏不住了,看不得了。」


    「哎呦喂,我的老祖宗呦。太後若是看不得那奴才真不知道誰還能看得了,這簪子就是現下也沒幾個能撐得住場麵的女子能戴。畢竟是太後的寶貝啊,奴才看著是太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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