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子喜歡吃甜,廖曉拂從匣子裏夾出幾塊荸薺桂花糕,銀針試過又切好嚐了,端著小碟兒捧上來:「殿下嚐嚐,今日進上的點心就這一樣甜口,其餘皆是鹹口,殿下尚且將就些吧。」


    口腹之慾乃下品,這是父皇打小教他們的。祁謨摸不清他打哪兒看出自己喜甜,就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廚娘也摸不清太子愛不愛甜的,才做出尋常男子愛吃的花樣鹹點。大忌之事都被小福子知道了,祁謨卻還不知道緣由,嚴謹了多年的自己竟在廖曉拂麵前鬆了勁兒,不必掖著藏著。


    「今日這點心的餡兒裏別有洞天,想來廚娘不僅用了荸薺桂花,你也嚐嚐來。」祁謨料想這個年紀正是貪嘴,若要直接命他吃,小奴才必定又有千百條規矩不肯,就尋了這麽個由頭,「嚐得出嗎?若吃著好,就叫你師父給廚娘打賞去。」


    廖曉拂試毒時已經嚐了一塊,這又嚐了一塊,還是搖頭。「許是小福子沒吃過好的,殿下吃吧,我嚐不出來。」


    「那就多嚐嚐,等吃習慣了再嚐就記住了。」


    「那就……多謝殿下。」


    見他愛吃,祁謨幹脆把小碟子推過去,看小福子被他哄得細嚼慢咽,身心都愉悅至極。過了會兒廖曉拂支吾一下,問道:「殿下何時放我出宮去看家人?」


    放他一人出宮?恐怕祁謨是絕不放心的。「怎麽?這樣想家嗎?」


    小福子點頭,用指尖將那碟子上的糕點碎渣一一捏起來吃了,恐怕多年未迴是真想極了。


    「若要出宮不難,隻是太子陪你都見過師父了,你也得陪太子見見太師府的人。如此有依有據的出宮隨孤出宮,還怕見不著你那哥姐嗎?」


    「太師府的人?」廖曉拂暫且把碟子放了,不解問道。皇後母家的人?太子這是要迴去?


    「是啊,有位故人,孤也想去看看呢。」


    嗬嗬,可不就是趙太師府的人。這一迴重活來過,除了找廖曉拂,恐怕下一位就是要找那個人了。攘外必先安內,唯有把上一世摸不清的事弄明白了,身邊的眼睛耳朵清幹淨了,才能將害過自己的人一個個拔掉。


    四哥啊,別來無恙。


    幾日後太後借著毒日驕陽賜下賞酒宴,選在了日落後的金瑤池邊。皇上近來不怎麽出養心殿,行宮也仍在修繕,怕太後懨懨沒有好食慾,便吩咐各宮各殿的主子們無故不得推脫,必要擺出個十全十的場麵逗太後開懷。


    就連盛荷苑的二皇子都帶人來了,遠遠地入了席。祁謨與二皇子交情不多但似敵非友,遠遠點頭不語,各自作罷。


    這樣的宴自然是由大公跟隨,祁謨將殿中交代給玉兒,帶著陳公公和一幹侍衛去了。廖曉拂難得有了空閑,太子不在,殿中又無事可做,幹脆和玉兒姐打個牟,領了自己的腰牌。再收拾出一個不起眼的小包袱塞進褂子裏迴了鍾鼓司。


    鍾鼓司偏南,廖曉拂順著高高的宮牆往南走,越走越輕快,各處都隻覺得眼熟。那年他才過八歲,入宮的規矩還沒學完就被鍾鼓司挑走了。隻因為這處挑人挑得緊,急著用,到了這處一看,果然司裏要的小公都是男生女相或高挑拔萃的。


    說到底鍾鼓司這處的宮人終究是天家的玩意兒,人挑好看了要。


    再往深處走就是熟麵孔了,廖曉拂難得迴來,司裏的守衛也不難為這樣的小公,收了他幾點子碎銀就放通行了。


    還沒踏進他住過的甲字院,就聽那陣咿咿呀呀調嗓子的戲腔飄出來了。


    「將軍長安不卸甲啊,禦劍點眉砂……江山與共清明月啊,驚鴻一瞥,人麵桃花,依人兩牽掛……」


    「六哥!」廖曉拂提起褂袍快步進去,戲聲一停,從小院兒裏鑽出個人來,照直朝小福子去了。


    「是老九迴來嗎?」那人看清了便跑起來,倒是給廖曉拂撞個滿懷,將他攔腰抱了起來,「哎呀呀,當真是你,快給六哥好生掂一掂,看長肉了沒有。」


    這人便是陳白霜口中的鴛兒,排行老六,小福子叫他六哥。六哥宮外的娘親姓陳,原是個江南名角兒,揚州戲班子裏唱花旦的台柱。當年芳心二八錯信了人,還未進門就懷了李舉人的骨肉。那李舉人也並非無心,執意要抬陳氏進門。奈何陳氏身世卑微是個戲子,又懷著身子,隻能做妾室。


    雖說前有婆婆刁難,後有舉人娶正妻,但陳氏帶著孩兒並未吃什麽大苦。直到李舉人病去了,陳氏悲痛得也跟著去了,留下的孩兒卻糟了劫難,沒過半年便被大娘打發出來,轉手賣給了人牙子。


    那孩子從此便去了父姓,改為母姓,名叫陳鴛。


    「還真是長肉了呢!師父那天去了太子殿,我就猜是為保你去的。」陳鴛也是個女兒相,興許年小時沾了梨園戲,娘親又是個名角兒,祖師爺賞飯吃給了好嗓子和好身段。他虛長小福子三歲也高出不少了,可聲音就是不變迴來,總細細飄飄的。


    廖曉拂自小和幾位哥哥長大,現在就剩下兩個了,自然格外親熱。他從陳鴛身上跳下來,拉著手就往屋裏走,邊走邊解衣衫。等進了屋直直將小包袱一放,攤開全是別人賞他的物件。


    「果真是和尚多的廟大啊,太子殿的碎銀子都夠咱這兒喝一壺了。」陳鴛的樣貌隨了娘親,若是個姑娘恐怕要被指著脊梁骨罵狐媚子了。似乎是知道自己臉好命苦,陳鴛自小就愛和男兒廝混,常常被陳白霜拎出來打手心,和廖曉拂更是沒大沒小,一下子將他壓在被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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