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沉西輕哼一聲。


    入夏的微風緩緩吹著,草叢間間或有起伏的蟲鳴。


    相顧無言地坐著,感覺很美好,像迴到望鄉的某個夜晚。


    弋羊思緒飄遠地問:「如果範胡換一種職業,你還會這麽反對嗎?」


    「會!」韓沉西一想到向來乖巧的妹妹,因為那個二百五,兩次三番和他對著幹,心裏酸的不是滋味,哪還顧及以往「臭味相投」的兄弟情義,隻覺得他麵目可憎,「別以為他套了身衣服,我就會對他另眼相看,他從小到大幹的那些『偷雞摸狗』的壞事,我一件件一樁樁都記著呢。」


    弋羊莞爾。


    他也就嘴上罵罵了,在他心尖上有分量的,不過這幾個人。他方才一口氣逼問柳丁的三個問題,其實也是在問他自己。


    柳丁真遇到事了他會束手旁觀嗎?柳丁該扛的責任他會幫忙分擔嗎?


    人長大,意味著身份的多重性,弋羊也是這一刻才真正發現,他不算寬厚的兩肩,開始挑起負擔和責任。


    「再接迴來就好了。」


    弋羊突然細聲細氣地說,但韓沉西沒聽清。


    「嗯?」


    弋羊:「受委屈了,再接迴來就好了。」


    成長嘛,總要獨立去完成。


    更可況,小丫頭不必害怕,她身後永遠有一個安全的避風港。


    在弋羊的挽留下,柳丁在上海玩了三天,乘飛機迴瞭望鄉。


    機場送別時,柳丁軟軟的一句「哥,我走了」,聽的韓沉西又難受又心軟。


    他無奈嘆氣,邊罵著某個二百五,邊嘆氣。


    而某個二百五,筆直地站在遠在千裏之外的訓練場上,不知有沒有打個長長的噴嚏。


    六月底,弋羊請了兩周假,迴學校準備畢業事宜。


    拍集體畢業照那天,韓沉西趕了過來。


    弋羊摘了學士帽,擦掉捂出的一腦門熱汗,問說:「你不是今天去常熟嗎?」


    「後天去。」韓沉西不眨眼地看著她,「人生重要時刻,我怎麽能缺席。」


    恰巧程香巧來找弋羊借寢室的鑰匙,無意聽到這肉麻兮兮的話,「哎呀」一聲驚嘆,說:「牙酸掉了。」


    韓沉西惋惜道:「本打算晚上請你們宿舍吃頓散夥飯,你牙齒沒了,飯桌就不給你留位了。」


    程香巧:「......」


    朝他翻個大白眼。


    她記了仇,攛掇陶染選了一家精品烤肉店,發誓要惡狠狠載韓沉西一頓。


    飯桌上,幾盤和牛下肚。陶染八卦起了他和弋羊高中那點事。


    相較於弋羊的避而不談,韓沉西或許因為心情美好,格外好商量。


    韓沉西瞄弋羊一眼,問陶染:「想聽哪一出?」


    陶染托腮想想:「第一......第一印象?」


    韓沉西嘴甜說:「那必須是人群中匆匆一眼,一眼定終身。」


    「切——!」


    程香巧、夏語蓉和陶染異口同聲地表示不相信。


    陶染:「姐夫哥,是男人你就說實話。」


    韓沉西不上當:「你們聽高興了,我一會兒迴去跪門檻,自討苦吃呢。」


    程香巧敏銳地抓住他的畫外音:「你的意思是你對羊姐的第一印象並不好?」


    韓沉西咂咂嘴,轉臉好奇地問弋羊,「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如何?」


    弋羊一笑,彎起眼角,緩緩說:「話多。」


    程香巧笑出鵝叫。


    而陶染一聽,一巴掌拍在桌上,刺激韓沉西說:「羊姐說了實話,姐夫哥,別慫。」


    韓沉西調整了舒服的坐姿,眼皮一耷,似乎陷入迴憶,好一會,才慢悠悠道:「不好,特別不好,她那時候可兇了,眼睛從我身上飄過,沒有停頓的,看不上我,也不願意跟我坐同桌......」


    燒烤爐源源不斷散發的熱氣撲打在身上,韓沉西有股時空交錯的錯覺,仿佛是那個寒冷的年初一,他和弋羊在工廠的廚房,圍著火爐子而坐,弋羊吃完了柳泊漣一早煮的桂花米酒小湯圓,將碗放下,起身要走,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彼此手溫都很高,熨帖著,他問她,「看得出來我喜歡你嗎?」


    往事在腦海裏清晰的恍如昨日,而時間軸已經拉到了六年後。


    陶染,程香巧和夏語蓉輪流灌韓沉西啤酒,就這樣,從另一位當事人口中完整地套出了一段早戀的故事。


    分開時,陶染因為酒量小,喝得有些上頭,抱著弋羊嚷嚷說:「羊姐,我捨不得你。」


    陶染要留英一年。


    弋羊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就在上海。」


    陶染臉蹭著她的胳膊:「我知道,我還是捨不得你。」


    車軲轆的話來來迴迴,程香巧最後聽不下去,揪著她的衣領將人架上了計程車。


    互相囑咐了「注意安全」,計程車駛進夜色。


    弋羊扶著韓沉西,問說:「你感覺還好嗎?」


    韓沉西:「還行,隻是好久沒跟人這麽喝過了。」


    兩人齊步往地鐵口走。


    繁華的都市,到處霓虹燈閃耀。


    韓沉西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首飾盒遞給弋羊。


    弋羊停步,接過打開看,是一條鎖骨鏈,墜著一顆圓潤的珍珠。


    「畢業禮物?」她輕快地問。


    「嗯。」


    「怎麽想著買項鍊?」


    韓沉西歪頭,他眉眼上揚,氣質幹淨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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