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淩晨,靳雨青恍惚從睡夢中驚醒,胸口似被壓了塊巨石,耳朵濕濕熱熱地被人舔舐著。他低頭一看,尤裏卡正趴在自己身上,毛茸茸的爪子踩在胸膛,尾巴也翹了起來,搖搖晃晃。


    “早啊,尤裏卡……果然又變成狼了。”靳雨青抽身退了出來,打了一個哈欠,自言自語道。


    尤裏卡蹲在那裏,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


    靳雨青摸了摸黑狼的頭,轉身掬起一捧清水,水泊裏倒映出自己的臉龐來。這時尤裏卡也湊過來,舌|頭一點一點地舔舐著他手心裏的水解渴,整隻狼又恢複了往日的溫順——靳雨青想起昨晚,他不僅與這隻狼□□相見,還與他翻雲覆雨!夜裏淫|亂放蕩的記憶一時迴歸心頭,他趕緊用涼水拍了拍臉,掩下微紅的麵色。


    黑狼飲完水,鼻子一嗅一嗅地,轉身四爪小跑著溜向一個角落,一邊刨土一邊迴頭衝靳雨青低嚎。


    他知道狼鼻子靈得很,肯定是發現了什麽,趕忙也擠過去,仔細一看,果然發現那石縫參差不齊,連顏色也與旁邊的一塊有些細微的差別,敲起來還有些空空的迴響。


    “尤裏卡,退後一點。”靳雨青搬起一塊結實的石頭,使勁兒地砸向牆麵。


    黑狼自知幫不上什麽忙,乖乖退到一邊,轉頭時發現靳雨青的褲子破了一個洞,露出了磨損破皮、血液已經結痂了的膝蓋。它似乎知道那是自己的錯,用舌|頭小心地舔著傷口。


    轟隆一聲!


    石麵坍塌,露出後麵一個黑黢黢的空間,有陰冷的風穿過洞口打在他的臉上。


    “有路!”靳雨青高興地喊了一句,拍去手上的灰塵,“進去看看,總比困死在這裏好。”


    黑狼嗷嗚叫著鑽了進去,靳雨青緊跟其後,臨了又迴頭將那塊被撕壞了的上衣撿迴來。他已經知道了尤裏卡就是自己的愛人,但也並不想在這匹會發情的黑狼麵前衣冠不整地閑逛,遂將布料係在了肩頭,也低頭躬身鑽進了那個石縫。


    一狼一人摸黑在裏麵爬行,尤裏卡的夜視能力比人類好得多,為了等雙目漆黑的靳雨青追上,刻意放緩了速度。不過得幸於上個世界的眼盲模式,靳雨青還可以適應這種暗度。


    越往裏麵走,陰風吹地越是帶勁。


    忽然尤裏卡“嗷嗷”地叫了兩聲,停了下來。


    靳雨青兩手囫圇一摸,似乎碰到了石道裏的一個豁口,他用肩膀用力撞了幾下,那牆壁不甚結實,很快裂得粉碎。從坍掉的空隙裏撒出朦朧的光來,他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兒,待鑽進去時,不禁驚了一呆。


    “伊恩,馬科斯!”他衝撲過去,掀開壓|在兩人身上的石板。


    “殿……”


    靳雨青握住了他血汙的手掌,“是我,伊恩,你怎麽樣?”


    被喚作伊恩的青年正是領隊亞倫的兩名老鄉之一,初次見麵時他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短短的頭發繞在耳朵後麵,兩隻眼睛圓圓大大的給人以無辜之像,其實是個厲害的弓箭手。隻是眼下,青年的那股子風風火火全然不見,狼狽地趴在地上,眼睛絕望地盯著靳雨青。


    “別怕伊恩,我會救你出去的,別怕。”他低聲安慰著,指揮著黑狼尤裏卡一起將壓|在青年下半身的碩大石板搬開。


    伊恩被從石板下拖了出來,但兩條腿卻都被砸地血肉模糊,他對腿似乎已沒了什麽知覺,身心沉浸在同伴死亡的痛苦當中,捂著臉哭道:“馬科斯他……他為了救我……”


    靳雨青側目望去,那個叫做馬科斯的男人腹部已經被一塊尖銳的石柱刺穿,毫無生命體征可言了。他將伊恩攬進身前,手掌盡可能溫柔地撫摸著他的發絲:“這不怪你,不怪你,伊恩。”


    尤裏卡一雙狼目瞪得滾圓,因為獨屬於自己的懷抱被旁人占據而不滿,但卻格外懂事地沒有上去撕吼伊恩。


    待伊恩漸漸冷靜下來,靳雨青才起身收集了他們散落下來的行囊和工具,還在一個包裹裏發現了一塊完整的驢肉和少許可以飽腹的堅果。他用石片、木枝和衣料布條做了一個簡易拖板,將已不能行走的伊恩抱到上麵。


    “我活不久了,殿下,不必帶著我了。”伊恩虛弱地抬起眼睛,嘴唇蒼白幹燥。他雖然那麽說著,眼睛裏卻布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靳雨青當然知道這種情況下,帶著一個雙|腿受傷的人幾乎算得上是一種累贅,但他還是做不到將伊恩拋棄在這裏孤獨等死……算了,能救一個算一個吧。


    拖板的繩子另一頭掛在靳雨青的腰上,他們再度迴到了石道裏。


    漫長的爬行讓人胡思亂想,靳雨青苦中作樂,腦洞從稀世寶藏開到陵墓盜洞。每估計著走上兩分鍾,就敲一敲身邊的石壁,也許有人聽見他們的聲音也說不定。


    “……殿下,你聽見了水聲嗎?”


    “水?”靳雨青停下叮叮當當的敲打,支起耳朵仔細聆聽,卻是什麽也沒聽到,“呃,你也許是太渴了,伊——”話音還沒落地,鏗鏘一聲,幾人身下的石壁轟轟然晃動起來。


    緊接著一條石縫裂開來,似是曠工鑿打石壁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


    “一定……聽錯……”模模糊糊的柔細女聲從縫隙裏透上來。


    哐!又是一陣撞打。


    靳雨青腳下率先一空,頭朝下栽掉了下去,尤裏卡見狀緊跟著跳了下來。


    “嗷嗚——!”


    “啊!天哪天哪!赫拉斯你可真行,你鑿出了一個殿下!一模一樣的!”


    赫拉斯一抬頭,臉色微變,一把丟開手中的大劍,下盤紮穩了敞開兩臂。靳雨青似個棒槌般掉了下去,把青年砸了個正中,赫拉斯踉蹌著退了好幾米才穩住腳跟。


    他才將靳雨青放在地上,一頭黑影倏地竄上來,兇狠地咬住他的胳膊。


    “尤裏卡,別鬧。他是赫拉斯。”靳雨青鎮定後,連忙去扯黑狼的尾巴。


    諾娜見尤裏卡也在,開心地湊上去摸一摸它的皮毛,黑狼低順下腦袋,友好地垂著耳朵。


    赫拉斯黑著臉撿迴自己的大劍,看看諾娜享受毛絨絨的表情,再看看自己被淋了一胳膊的狼口水,嘀嘀咕咕地說道:“我看它格外討厭我,時時刻刻想吃了我,是我哪裏招惹它了嗎?”


    “……”靳雨青想了想,覺得還是這頭狼占有欲太重,但凡有對自己表示好感的人都一律吼開。


    -


    幾人小心翼翼地鑿開頭頂的石壁,赫拉斯體格健碩,穩穩地接住了伊恩。他從一大堆行囊裏翻出繃帶和緊急傷藥,給伊恩雙|腿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喂他喝了點水,一夥人才拖起青年繼續向前探索。


    一番互通有無之後,靳雨青了解到,赫拉斯他倆也是掉到了一個差不多大小的石窟裏,但幸運的是他們沒受什麽大傷,還在一塊刻著花紋的石板後麵發現了通道,摸索著就來到了這個地下穹窿裏。中途也與靳雨青他們一樣,發現了幾名不幸殉職的同伴,獵鷹團裏每天生離死別太常見了,對赫拉斯來講已經不是什麽見怪的事情,反而安慰諾娜用了好一番功夫。


    他們將有用的行囊、食物和水都搜集起來,一人背著好幾個人的包袱。方才就是聽見了頭頂靳雨青敲打石壁的聲音,用大劍劈開了石層,兩隊人才能相遇。


    靳雨青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這裏和上麵比實在是太空曠了。地麵是整齊的石板,頭頂和腳底之間每隔一段距離都會立起一個石柱,柱上隱約還能看到一些殘損的詭異花紋。


    “你腿也不太好,我來吧。”赫拉斯左手拉過承載伊恩的拖板,右手拖著一柄大劍,劍尖擦在地麵發出呲呲的噪音,但在這種極度安靜的環境裏,有些嘈雜反而更能讓人心安。


    諾娜憂心忡忡道:“他們不會全都遇難了吧?”


    靳雨青說:“不會的,我們都能僥幸活下來,一定還有人散落在其他地方了。如果那些石窟都是通往這個地下穹窿的密道,那麽他們總能找到離開的辦法,我們早晚會與他們匯合。”


    空間的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幹池,邊緣刀切似的平整,甚至在長形池子的一頭還有個能向下邁步的四級石階,幹池的大小約莫能容納十幾個成年男子同時在裏麵浸泡沐浴。


    池底不知是什麽材料,在已經累積了厚厚的灰塵泥土下仍然冒著幽幽的綠色材質。靳雨青跳下去,用小刀撥開一部分的沉積,發現那是一塊連著一塊的,嵌在裏麵的綠色寶石。


    赫拉斯沉默半晌,沉沉開口說:“有件事,我不知道和地震有沒有關係……”


    “什麽?”靳雨青抬起頭,拍拍手掌從池子裏爬了上來。


    “我在那座人頭石築裏撿到了一個碎片,”赫拉斯猶豫了一下,道,“那碎片上刻著一隻眼睛,綠色的眼睛。我就是因為被嚇了一跳,才劃破了手指。然後地震就來了……”


    靳雨青串聯稍許,訝異問道:“你難道是說血嗎?是血引發了地震的異像?”


    赫拉斯激動地揮舞起自己的雙手,他越是想,越是覺得這場災難是由自己的莽撞引發的,邊說:“你知道的,探險隊之間從來都不缺這些靈異的故事。鬼魂、妖魔,或者是……”


    “好了赫拉斯。”靳雨青按住他的手臂,打斷道,“也許這件事確實有點蹊蹺,但絕對不會是什麽鬼魂的。你看,這些花紋,綠色石料,人頭建築和地下石柱,這都是人為的跡象。又或者說……一個宗教,一種祭祀場地,一個邪門的組織。”


    諾娜聽他們這麽一說,哆嗦嗦地抱緊了黑狼。


    靳雨青低頭看了一眼向自己求助的尤裏卡,那求擺脫的小眼神無辜極了,亮盈盈的,他心底一笑卻故意不搭理他,好讓他與人類適應一下,不要見到誰就咬。然後才轉頭向其他人詢問:“幾百年裏,曆史上有什麽詭異的教派嗎?一閃而過或者隻是傳說的那種也算。”


    赫拉斯是從下癡迷於練習劍術,對這些女孩兒才愛聽的邊角故事不感興趣,表示從來沒聽說過。諾娜則害怕這些鬼故事,也搖了搖頭。


    一直抱著一袋水保持沉默的伊恩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有氣無力地張了張嘴,輕飄飄地說道:“紅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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